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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他喊道,「齋藤組長!?」
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微微一怔。當他同樣看清了豬野的面容之後,他的下顎因為驚異和喜悅而繃緊了一瞬,然後同樣露出一個笑容來,聲音依然穩健冷靜,但多了一絲愉悅之感。
「你是……久米部?!」
「對啊!是我啊!組長!」豬野猛烈地點著頭,視線落到對方的臉上,繼而是那身藏青色的警服和肩章。
對方的視線似乎也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因為他的唇角微微上翹,微笑說道:「現在已經是少尉了嗎?真不錯哪。」
然後,他仿佛意識到現場還有第三個人,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他們身後站在一堆木箱和油布包之間的那個青年。他的視線越過豬野忠敬——也就是當年的新選組伍長,久米部正親——的肩頭,落在了那個青年的臉上。
那個青年的面容乍看上去其實很普通,唯有一雙眼眸顯得很明亮,天生微微上挑的眼角總給人一種在微笑的感覺,顯得隨和可親;但往那雙眼眸的深處看去,那眼眸又仿佛像是一泓深潭,蘊藏著許多難以解讀的深刻意味。
這種與他的普通面容有點殊不相稱的深眸,讓那位警視徵募隊第一先遣隊的警官——根據豬野忠敬先前的稱呼,可以推斷出,他就是原新選組三番組組長齋藤一——微微眯了一下雙眼,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他斟酌了一下,朝著那個從物資堆中直起身來的青年含蓄地微微頷首致意。隨後,他的目光從那個青年臉上移開,重新落到了站在他面前的豬野臉上,問道:「……就是在這裡領取給養嗎?」
這種舊友重逢之後只感動了短短一段時間、就忠於己任開始工作的風格,無疑也喚起了豬野的回憶。他的目光錯開了一瞬,露出一個懷念過去的微笑來,說道:「……是的。說起來,您還是跟過去一樣啊,不論什麼時候都把自己肩負的任務放在第一位……」
齋藤一——哦,他現在叫做「藤田五郎」了——淡淡地翹起唇角。雖然從肩章上來看,他現在的軍銜比他從前的部下要低了;但是他所散發出的那種氣場仍然不是豬野能夠比得上的。
在他們重遇的時候,他刻意抑制著自己身上原本鋒銳的氣場,使得自己看上去只像是沉默又可靠的一位警官而已;但是現在,在自己舊日的部下面前,他暫時不再壓抑自己原本的那種如同一柄名刀那般冷銳迫人的氣勢了,所以他此刻向著那位青年投去的一瞥,卻如同當年在京都街頭追緝不逞浪士時的孤高劍豪一樣,平靜、冰冷、執著、堅定,直刺人心。
然而這種氣場仿佛一點也沒有影響到那位青年似的。他鎮靜地迎視著藤田五郎投過來的視線,在那種注視之下一抬手就把一大捆油布包裹的軍服扔到了物資堆旁邊的那兩個木箱附近,又泰然自若地跨過了幾個木箱和幾包衣物,緩步走到了藤田五郎和豬野忠敬兩人面前。
「您也是剛從田原坂那邊退下來的嗎?」他居然開始語氣平和隨意地和藤田五郎攀談了起來。
「還是……即將要奔赴田原坂?」
藤田五郎微微一頓。但是他沒有什麼理由拒絕回答這個聽起來再自然也不過了的問題,於是他答道:「我們是剛剛增援上來,到達此地的。」
言外之意,是他們即將奔赴田原坂,對戰薩摩軍。
那個青年聞言似乎有點驚訝似的,揚了揚眉。
「警視徵募隊……原來您真的是警察嗎?局勢還是危急到了這種時候啊……」他嘆息似的說了一句,垂下視線微微一頷首。
「那些薩摩人,聽說多數劍術都很可觀……我們這邊,則有很多町人和平民出身的傢伙,在劍術方面,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藤田五郎雖然覺得這個青年隨口評論的這幾句話有點奇怪,不過這也算是好心告知前線的狀況了;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領了這個情。
「如此,就讓我們去與他們對戰吧。那些薩摩人……他們不會得意得太久了。」他語氣沉穩地答道。
「光憑劍術的話……他們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從以前開始就是如此,現在當然也一樣——」
他似乎還有下文,但被他短短几句話就莫名地鼓舞起來的豬野,忽然一咧嘴,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衝著那個青年粗聲粗氣地說道:「啊,你就放心吧!交給組長的話,不會有問題的!組長可是當年縱橫京都的一匹狼啊!」
乍然再聽到這樣的形容,藤田五郎好像顯得有些意外似的,立刻轉向豬野,異常嚴肅地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啦,不要再提。不過劍術方面我確實是很有自信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靜靜聽著的圓臉青年就忽然彎起眉眼,笑了起來。
藤田五郎不得不停了下來,嚴肅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剛剛是否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
「怎麼了?我應該並沒有說什麼趣話——」他說。
那個青年笑著搖了搖頭。
「失禮了。您所說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哦——」他含笑應道,那種眼眉彎彎的樣子,莫名地給人以一種熟悉之感。
「縱橫京都的……『一匹狼』嗎……」他低聲地自言自語似的重複了一遍那個現在聽上去有點哈子卡西的形容詞。然後在藤田五郎嚴肅地沉下臉來辯解之前,他又重新抬起眼來,直視著藤田五郎,眼中那種溫暖的笑意仍未消失,襯得那雙黑眸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