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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很確定,差不多每一次她這麼轉著念頭的時候,結果都不是那麼讓人感到愉快——比如她在明治初年的江戶,在「藤田君」和「一君」這兩種稱呼之間切換自如的時候;或者是她在幕末時期的京都,在「副長」和「土方先生」 這兩種稱呼之間切換自如的時候。
他知道她深諳這種微妙變化可以給人造成的那種類似於「被順毛」、「被重視」或者「被親近」的感受——
但是現在當這種待遇降臨到他的身上之時,他卻忽然覺得,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能夠只是懷著單純旁觀的心情,饒有興致地對待這一切了。
他沒有發覺自己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還是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那條錦帶,替她穿過兩脅下方、挽起袖子,在她背後交叉之後,最終在她左肩下方打了一個結。
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不免要身軀稍微前傾一些,因此他寬大的狩衣衣袖、乃至於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晃動的胸甲和下方的流蘇,也數次擦蹭過她的巫女服。雖然只是衣料的刮蹭,但帶起的那極細微的一陣簌簌聲,莫名地在除此之外就別無聲響的室內製造了一種奇異的、有絲曖昧的氛圍。
不知為何,柳泉的背脊上慢慢滲出了一層薄汗。
這種沉默而曖昧、心照不宣的氛圍反而更有張力——以及壓力。柳泉不得不再次開口了。
「謝、謝謝。」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磕絆,於是心裡就更加懊惱了。
「讓大家久等了……我們這就出發吧?」她極力用一種若無其事——並且強行忽略了自己剛剛收到了新郵件、還不打算明確解釋的事實——的口吻說道,抬起頭來朝著三日月宗近燦爛一笑。
「今天我們就可以打開箱子了……能夠發現什麼不得了的物資呢,我還是挺好奇的啊?」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片刻,忽然彎起眼眉,哼笑了一聲。
「呵呵,說不定有驚喜喲?」他用一種聽上去就毫不真誠的口氣回答道。
柳泉:「……」
啊,尬聊真的不是她的特長啊。
給「很明顯就是在生氣然而我決不能識趣地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就這麼交待出來因為那根本就是送命題」的戀人順毛,好像也不是她的特長。
柳泉忍不住情真意切地嘆了一口氣。
好在三日月宗近還是很懂得把握分寸的——他雖然步步進逼、讓柳泉在不知不覺間就一直讓步到「很多事可以做,但是做之後要好好考慮一下如何向對方交待」以及「在做事之前要考慮一下對方的想法呢」這樣的地步;然而他也並不會一味強勢到讓她忍無可忍、忿而反彈的地步。
換言之,他採取的策略完全是溫水煮青蛙。
在適當地釋放出了一些氣勢、在合理範圍內深刻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之後,三日月宗近又換成了原來那種溫和可靠的態度。
他甚至善解人意地又補充了一句為柳泉的尷尬解圍的話。
「嘛,有什麼話就等到回來再說吧。現在就出陣,和以前一樣漂亮地完成任務吧。」
雖然三日月宗近對她說出這麼客套到近乎刻意的鼓勵之詞,讓人感覺總有些微妙,但柳泉也同意,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出陣。
再不去開箱的話,不知道藤澤庄司是不是又要派狐之助來對她進行說教了。
……或者說,他迄今為止還沒有直接通過連通她腦電波的那位系統菌,對她進行說教,就已經是很厚道的行為了嗎?不然的話大腦里那個聲音日夜不分地來上一整套唐三藏的碎碎念的話,柳泉覺得自己到時候一定會煩得喪失理智地暴走的(霧!)。
當然,這次江戶城調查的出陣,並沒有什麼難度。所以柳泉還把剛剛結束極化修行回到本丸的骨喰藤四郎帶上了——這種沒難度的任務就是為了刷經驗值用的。
骨喰一如既往地沉默,而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這次出陣三日月宗近也強行在隊伍里占據了一個位置的緣故,平時十分活潑、嘰嘰喳喳的小短褲們也乖巧得多,並沒有那種歡脫地吵吵嚷嚷,而是跑前跑後主動偵察情況、還主動在大家在樹蔭下休息的時候給三日月宗近端來一杯茶——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
柳泉:「……」
自己不能獨享小短褲們的寵愛真是太生氣了!他們對於大將的天然好感度呢!都到哪裡去了!看到皮卡皮卡高貴得發亮的天下五劍,就把他們辛勤勞苦的大將忘了嗎!長期以來投餵他們各種小零食的恩情都不記得了嗎!豈可修!
但當他們一行七人突入江戶城的時候,柳泉這種悠閒到變身吐槽役的心情就忽然消失了。
沒錯,是碰到了一點麻煩。
原本例行潛入的那條路今晚有人把守,入夜以後還燈火通明。穩重可靠的平野去了一陣子探聽消息,回來以後報告說,由於今天稍早些時候那邊「出現了可疑的狀況」,推測是別家本丸前來江戶城調查的隊伍在那裡由於行跡不密,被發現了;而且那一隊的編隊實在不太合適,隊中還帶了兩把大太刀,撤退的時候速度太慢,所以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點風波。有鑑於此,今晚那條通路上就加強了防守。
柳泉:「……」
看起來今晚也可以選擇先行撤退、不突入江戶城完成最後的調查。然而既然狐之助都已經被派過來關切她在這次活動中鹹魚划水的表現了,那麼這幾天之內想必藤澤庄司的眼睛還是盯著她的;她最好在被訓.誡之後的第一次出陣中就拿出點兒亮眼的表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