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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消減那種「被耿直地質疑了」的尷尬氣氛,松本信口開河起來。
藤田五郎認真地聽著,臉上不時還掠過深思或苦惱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把松本那些信口開河全部都認真地聽了進去,並且結合自己的現狀進行了一番思索似的。
松本:「……」
啊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總有哄騙老實人的罪惡感……這是怎麼回事!
他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非常僵硬地強行把話題轉回了藤田五郎的身上。
「所以說……藤田君的目標……」
藤田五郎瞥了他一眼。那雙深藍色的眼眸里仿佛有什麼沉沉的光芒一閃而過。
松本嚇得立刻就改了口。
「呃我是說!藤田君的心上人——」
「心上人」這個詞一說出來,松本吃驚地察覺到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周身縈繞的氣場忽然產生了奇妙的變化。
先前他猶如一柄名刀出鞘那般鋒銳凌厲、寒光凜凜,然而現在「心上人」這個詞好像瞬間就把他所有的鋒刃與稜角全數都磨平柔化了一樣,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眉目也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嚴肅板正了,而是平和了許多;並且他的臉上瞬間就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紅色,活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字眼似的。
「呃……那個……不是……」他甚至結巴起來,雖然正在走路,但他卻開始左顧右盼,好像因為內心的秘密被別人發覺而不自在到了極點,卻還要試圖掩飾似的。
松本險些失笑。他用力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算沒有失禮地笑出來。他咳嗽了一聲,才勉強咽下那股已經涌到自己的咽喉、弄得自己嗓子眼痒痒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個……失禮地問一句,藤田君……以前沒有這樣的經驗吧?這樣可不太好辦哪……」
藤田五郎:!!!
他猛地轉過臉來瞪著松本,才看清楚對方臉上略帶一絲促狹、卻又含有恰如其分的關心的神色。可是這種問題要怎麼回答才好呢?他又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里。
……或許不應該問他?然而去問誰呢?警視廳里的那些同仁也並不是什麼最佳選擇。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要是原田在這裡的話就可以向他討教了啊……」
「原田?」松本的耳朵很尖,聽到了這個名字,興沖沖地問道,「是以前的好友嗎?是很擅長討女人歡心的那種人?真好啊~我也想像那樣的人一樣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表現得很有餘裕呢~」
藤田五郎似乎無聲地苦笑了一下。然後,他意外地以一種坦率的語氣回答了松本的問話。
「啊。」他說,「是以前認識的朋友……雖然看上去是個好酒的大男人,但意外的也很懂得體貼別人……以前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就是最懂得如何讓那些姑娘們開心的人……不過即使這樣,他卻從來不會讓人感到輕浮,關鍵時刻總是那麼可靠……」
等到松本露出驚奇的神色,他才赫然發現自己居然一次說了太多的話。
藤田五郎立刻閉上了嘴。並且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好像短時間內都不打算說話了一樣。
松本好像一瞬間很想笑,不過他十分乖覺,及時忍住了這種有害的衝動。為了壓抑那種失禮的笑聲,他又咳嗽了一下,臉色更加一本正經了。
「咳……說起來,也許藤田君應該試試送些對方喜歡的東西?即使是性格再難纏的女性,看到有人充滿誠意地送上自己喜歡的東西作為禮物,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意吧……?」
他有些言不及義地迂迴說道。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他可沒笨到看不見這幾天瀰漫在則子小姐和藤田五郎之間的不自然氣氛,則子小姐好像已經兩三天沒有對藤田五郎多說過什麼除了日常的公務安排之外的話了;至少以前那種兩個人偶爾站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在隨口相談幾句,卻意外有種外人難以插足進去的融洽感的場面,自從迎奉那柄「天下五劍」離開二條城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其實想發自肺腑地說上一句:藤田君,如果你惹得大小姐不高興了的話——那麼就去坦率地問她為什麼不高興,然後誠摯地表達你的心情和歉意,就好了啊。
作為九條家為道治少爺安排的隨從,他對這位半途才來到九條家的則子小姐其實懷著一種敬畏心。因為和性情柔懦、在一些大事方面毫無主見的道治少爺不一樣,在他看來,則子小姐擁有堅韌的意志和強大的信念,有的時候在這些方面甚至壓過一些男人——
對於這樣的女性,松本其實是敬謝不敏的——他覺得自己可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魅力降服她——不過既然有人想迎難而上的話,那他也只能祈禱對方好運了。
……如果沒有被道治少爺任性的怒火淹沒的話。
任性的道治少爺,現在正和難纏的則子小姐一道,坐在馬車裡。
因為迎奉的「天下五劍」之一不容有失,回去的路上,他們乘坐的是內部空間寬綽到足以容納四人的馬車。
九條道治滿心不解地望著坐在對面車座上的則子。
那個裝有「三日月宗近」的錦盒就放在她膝蓋上,而她卻並沒有坐在車座正中,而是一臉不耐似的靠坐在一側的車窗旁,在他問及「為什麼不坐在正中間」的時候,嘆了口氣答道「因為坐在正中間沒有地方可以依靠,感覺坐一會兒就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