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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小姐,也認識勝海舟大人嗎。」
然後他看到那位大小姐彎起了眉眼,似乎極為和藹地笑著。
「也不能算是認識吧?畢竟以前從未拜見過勝海舟大人呢。只是聞其大名——」
……勝海舟近期最大的名聲,就在江戶無血開城一事上吧?
那位德川家忠心的家臣也一時無言。停頓了片刻才回道:「勝大人如今在東京府擔任御用掛,想必九條小姐見到他的機會比我等如今要多得多……」
話音未落,他就聽到九條小姐哼笑了一聲。
「不,」她說,「平時,我們並不敢接近勝大人——畢竟,聽說那個人可是為了大局,能夠把忠心可靠的部下派去送死的心硬之人呢。這樣的手段,我們是比不過的。」
說完,她不再等對方的回覆,就徑直拉開了房門。
這個房間作為專門的供奉之間來說顯得大了一些,和整座二條城一樣都是和式的風格,地上鋪著榻榻米,一張漂亮的漆木大案靠著正對著房門的那面牆擺放,案上正中擺著刀架——那柄傳說中的「天下五劍」之一,三日月宗近,正擺在刀架上。
這個房間很顯然每天都有僕人來細心地清掃,四處不見一絲灰塵,房間的四角都擺放著燈罩看上去整潔明亮的高腳燈,雖然外邊已經夜幕降臨,但室內的光線卻並不差——足以讓她看清那柄刀。
柳泉緩緩走到那張桌案前,盯著刀架上入鞘的那柄刀,看了很久。最後,她慢慢向著刀架伸出手去,右手的五指慢慢地合攏起來,握住了包裹著「三日月宗近」本體的刀鞘。
和「三日月宗近」響徹天下的名號似乎略有些出入,它的刀鞘居然是烏沉沉的,上面纏繞著的下緒也是烏沉沉的深色,十分低調。
她慢慢地握緊了刀鞘,將這柄刀連鞘一起拿起,拿到自己眼前,對著室內的燭光仔細觀看。
這個時候的室內照明,只靠油燈和蠟燭,即使再好也稱不上多麼明亮。在這樣的光線之下,即使她的視力非常好,也只能勉強辨認出刀鞘上的菊桐紋樣。
她突然彎身跪坐了下去,使用正坐的姿態,雙手握住這柄未出鞘的「天下五劍」,右手輕輕摩挲著深色的刀鞘,感到下緒的繩結滑過掌心時帶起的粗糙感。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忽然動了動,改為左手持刀鞘部分、右手轉而握住刀柄。同樣是深色的柄卷在她的掌心裡因為這個動作而摩擦了一下,有種異樣的觸感。她頓了一下,慢慢從鞘中抽出了這柄「三日月宗近」。
因為她的動作,這柄刀產生了一陣低微的嗡鳴聲,閃著寒光的刀身一寸寸從深色的刀鞘之中顯露出來,直到完全被抽出。
柳泉把刀鞘小心地放在膝邊,右手將這柄出鞘的「三日月宗近」握住舉至眼前。
沒錯,刀刃上著名的三日月形狀的打除紋,以及那一處刃傷,都證實著它的身份。
究竟……怎樣才能辨別出真假呢,其實柳泉也並不知道。
不過即使她知道,她也不可能在此當眾揭穿這件事。
現在,還不是做多餘的事情的時刻。
她出神似的橫過刀身,凝望著在燭光下閃出微弱冷光的刀刃上的紋路,輕聲說道:
「三日月君……」
「不知道你和兼桑,現在都怎麼樣了呢。」
「是否還存在於這個世間……」
「又或者,不想再回應任何人的召喚,而捨棄了這個塵世……」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但無論如何,當初在箱館……我很抱歉。」
那張和當年相比幾乎沒有多少改變的、依然年輕美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黯然的情緒。
「正如你們所見到的那樣……」
「我不是你們的審神者,我只是一個怪物。」
「可是,我也有自己必須達成——不,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
「為了這一目標而不得不捨棄了很多同伴,包括你們在內……我很抱歉。」
深長的嘆息仿佛縈繞在空曠的房間之內。
然而下一秒鐘,她的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麼藍色的巨大影子閃過;下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雙肩被人攫住,往後用力一推!
柳泉猝不及防,隨著那股力道重重地仰面朝天摔倒在榻榻米上!
即使是經歷過無數戰陣,這種不在預料之中的突襲還是讓她呆然了兩秒鐘。
然而,對於某些人來說,兩秒鐘已經足夠了。
現在,她仰面朝天躺在榻榻米上,右手裡仍然握著那柄「三日月宗近」——感謝之前經歷過的那些戰鬥培養出的條件反射,即使是被人突襲,也不會鬆開手中的刀!
並且,她未及思考,自己的身體就下意識作出了臨戰反應——
右手高高舉起,一刀揮向那個突襲自己的人影!
然而下一刻那個人——確切地說,是正壓在自己身上、把她的身體和四肢都幾乎箝製得動彈不得的年輕男人——閃電般舉起左手,堪堪擋下了那柄「三日月宗近」,泛著冷光的刀刃「當」的一聲砍在那個人左手戴著的長長的皮手套上!
隨即,一聲她十分熟悉的輕笑聲,在她臉的正上方咫尺之遙響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
「還是這麼有精神啊,主殿。」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