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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緊接著發生的事情,簡直超出了他的預想。
對面的那個原本還氣勢洶洶、張牙舞爪的男人,聞言果然一愣!
下一刻,他的臉色倏而變得蒼白起來!
他的右臂移動了一下,有那麼一霎似乎還想跨前一步揮起刀來;但是他最終只是顛躓了一下,右手無力地舉起到一半就又空揮了一下、隨即就垂落下去。
這一陣身體內部的變化(?)似乎讓他也感到非常意外似的,他不可置信似的低下頭,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和雙腿。
下一刻,他仿佛像是拒絕相信這個事實一樣,重新邁開一步,搖搖晃晃地舉起右手,勉強把刀高舉過頭頂,然後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手臂顫抖著一下把刀揮落下來——
可是,這次揮刀綿軟無力,並沒有沾到土方的衣角。而面前的桐野利秋,卻仿佛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樣,右手猛地落下來,身體也晃動著像是再也無法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把手中的太刀刀尖向下戳進土裡,藉助這個姿勢才撐住了身體的重心。
然後,他垂著視線,劇烈喘息了幾下,就活像是剛剛的幾下揮刀的嘗試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那樣,他疲憊不堪,並且一瞬間臉上的神情里就露出了老態——
等等,老態?!
桐野利秋慢慢地抬起頭來。
然後,他從面前的那位暗墮的女審神者的臉上,看到了清晰的訝然。
此刻,在柳泉的眼中,那位假扮成「桐野利秋」的審神者同僚,雖然面容並沒有多大的改變——甚至也沒有多出現幾道皺紋之類的——然而他的眼瞼似乎一瞬間就因為疲乏而下垂了一些,眉心的褶皺都疲沓一般地變得松垮許多;雖然經過了一番戰鬥、臉上蹭了些髒污的痕跡,但那也遮不住面容上透出的青灰之色。
現在,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陷入衰退而無法挽回的皮囊一般,剛剛還高昂的神氣此刻全部消失,臉色灰敗、神情不可置信,那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氣場也消逝得無影無蹤。
土方驚訝地看著這個原本強大的敵人在轉瞬之間就換了一副樣子,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他身後的清原雪葉似乎對此並不感到多麼震驚。
他仍然不敢有片刻放鬆警戒,微微弓起身子,握住刀柄的手指緊了一緊,頭也不回地沉聲問道:「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異變?」
但是,她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一種混雜了驚訝和感嘆似的語氣,輕聲說道:「……原來,這就是『被發現』之後會發生的事啊——」
土方:?
然而,桐野利秋卻好像聽懂了。他的眼中一瞬間就爆發出了怨毒的神色。
「不,不可能——!」他尖聲嘶叫道。
可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的困惑、恐懼和動搖之情,就連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土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就像他此刻感受到身後的她以鼻音發出的輕笑聲一樣。
「……看來,入職時的培訓,你沒有好好聽吧?」她含笑問道,就連她身上剛剛因為端著槍全神貫注地戒備著四周的狀況而散發出來的殺意,都變得很淡了。
「『在歷史及任務世界中執行任務時,不得擅自泄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旦——』」
她複述著時之政府下發的那本《審神者守則》中的某一段話,但礙於土方就在面前,短短一句話中,她停頓了好幾次,最後只能幹脆停了下來;因為底下的話是——
「一旦該時代原生人物發覺審神者的真實身份並非本時代居民,則歷史極有可能立即產生排他反應,將審神者本人之力量極大地削弱,並最終排斥出該時代之歷史」。
後面還有一段更加冰冷的說明。
「……沒有自救的方法。所以審神者在執行任務中,無論何時都應極度謹慎行事」。
這段話往往會被人忽視,因為其實一般審神者並不需要出陣,指派一隊付喪神即可;即使真的要出陣某個時代維護歷史的時候,也只需要和時間溯行軍戰鬥。像這種曠日持久的任務、還必須給自己尋找一個足以偽裝潛伏下來的身份,其實是極為罕見的情形。
……不過,時之政府負責維護的歷史,與系統菌所代表的某一方勢力負責維護的所謂「同人子世界」,能夠產生交會和融合,也就說明事態是到了極其異常緊急的關頭了吧。
所以這一次,無論是時之政府派出的這個「桐野利秋」,還是系統菌臨時緊急召回的柳泉,其實都是單獨出陣,不允許攜帶付喪神助陣的危急狀況。
其實也就是說,往常如果有付喪神隨同一起出陣的話,即使審神者一時喪失理智地魯莽冒險、有觸犯原則之可能,那麼付喪神也會加以勸阻——就像是三日月宗近對柳泉所做的那樣。
但是現在,這個時代,沒有那樣的人會去阻止「桐野利秋」隨心所欲地行事了。而「桐野利秋」所選擇的這個身份,想要左右歷史的進程——確切地說,是左右薩摩軍的各種決定——真是太方便又容易了;沒有人會懷疑一貫對西鄉殿忠心耿耿地追隨到了最後的西鄉派中流砥柱,竟然只是為了確保歷史能夠以原狀進展到最後的審神者——
然而,到了現在,歷史的力量,終於要反噬到他本人身上了。
想到了這裡,柳泉忽然靈機一動,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