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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個玩笑。」趙令宇露出一個好看且紳士的笑容,「我剛回阮市,沒趕上送老陳一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如今老陳都不在了,你也在外面浪了幾年了,夠了,回來吧。」
「誰說我是去浪的?我過的那是人過的日子?要不是他當初非要把我趕走,我也不用像只喪家犬一樣。」
父子倆的脾氣水火不容,陳年積怨太深,前幾年一次爭執時,陳永新一氣之下把兒子綁走送去不知名的山溝溝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出山溝的車輛都沒有,當地人都被陳永新給了好處,沒有人願意幫他出山,更沒有通訊設備,活活把陳牧雷困了幾年,生死不問。要不是陳永新出了意外性命垂危,陳牧雷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不過老陳剛入土,我休息一陣子再說,調整調整情緒,不管怎麼說……嗯,他也是我爸。」陳牧雷話似誠懇,表情可沒半點兒悲傷。
趙令宇是個心細的人,早就注意到陳牧雷的眼神頻頻往外面看,回頭跟著看了一眼。
簡繹也扭頭看過去,果不其然,在窗外綠化花壇後面露出個小腦袋瓜兒,半張臉。
她戴著帽子,但一看就是個女孩子,正往他們這兒瞅,見被發現立馬蹲下躲了起來。
「找你的?」趙令宇挑眉問。
簡繹撲哧笑出來,忍不住調侃:「你這才回來幾天,都有黏人的小貓跟著了?」
「我哪認識!」陳牧雷滿是惡嫌,仿佛簡繹在侮辱自己的人格。
趙令宇起身系上西裝扣子,看了眼時間:「你倆聊著,我先走一步,回頭出來聚聚,多年不見了,給你接風。」
「不是剛回阮市嗎?那麼忙?」陳牧雷有點不滿。
「沒什麼大事,但我還是親自去一趟的好。對了,節哀。」
陳牧雷這次沒說謝,只舉杯示意。
目送趙令宇離開,簡繹臉上的笑收斂了幾分:「趙令宇這人還那樣兒,挺精明的,你小心著點兒。」
陳牧雷哼笑:「蔫兒壞一主兒。」
周雲錦躲在柱子後面,看著和陳牧雷一起的兩個男人前後腳離開,等了一會兒陳牧雷也出來了。
他走到停在路邊的車前,手剛拉開車門,想起什麼似的又把車門關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周雲錦聽不清,貓著腰來到另一根柱子後試圖偷聽。
她的一舉一動陳牧雷在車窗的倒影上看得一清二楚,待電話接通後,對那邊的胡小鈺報了地址:「把我車開回去。」
「你自己怎麼不開?」胡小鈺忙活葬禮忙活很久,正在家裡補覺。
「我喝酒了。」
「找代駕啊。」
「胡小鈺你找死嗎?」
陳牧雷被送走之前胡小鈺經常和他廝混,陳牧雷是個十分沒耐心又霸道的人,而胡小鈺心大又沒什麼主見,也慣於被呼來喝去。
「那我把車開走了你咋回來?」
「廢話真多,趕緊過來。」陳牧雷當即掛斷,不給胡小鈺再磨嘰的機會。
剛好綠燈了,陳牧雷跟著人群過了馬路,在街邊店鋪櫥窗看到那個女孩果然也跟了上來。
他甚是腦殼疼。
這還真是衝著自己來的,真是麻煩死了!
*
霓虹初上,天上開始飄雨。
周雲錦沒帶傘,腦袋上那頂帽子基本是個擺設,擋不了雨。她坐在樹下的石墩子上,盯著對面沒有招牌的門臉三個小時了。
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雙手互搓了幾下,又攏到嘴邊吹口熱氣。
天氣不好,樹底下便利攤位的老闆覺得沒什麼生意,準備收攤回家。
「等你家大人呢?」老闆收拾東西的時候看了眼旁邊的女孩,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勸著,「甭等了,回吧,迷上這個的人很難勸回頭,說句不好聽的,回家跟你、媽說趁早改嫁得了,爺們一旦沾了牌,十有八九就陷進去拔不出來了。」
老闆很熱情,還遞過來兩個賣剩下的包子。周雲錦不但沒接,還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躲開了。
對面門臉的紅漆大門打開了半扇兒,有人從裡面出來。
周雲錦立馬站起身小跑著過了馬路,自以為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這是一段上坡路,下了雨地面濕滑,陳牧雷單手撐著傘步速不快不慢。他知道後面那個女孩還在跟著自己,沒想到他打了幾小時的麻將,她居然還沒走。
陳牧雷習慣性地去掏煙,打火機跟著掉了到地上。他剛準備彎腰撿起來,圓管的金屬打火機就順著坡滾了下去。
他動作僵了僵,也沒回頭,假裝無事,叼著沒點的煙繼續往前走。
打火機滾到電線桿前面被擋住了,周雲錦從電線桿後面探頭,看了那打火機片刻,再一抬頭——發現陳牧雷居然不見了。
糟了!跟丟了!
周雲錦急了,立即跑過去找人。
雨瞬間大了起來,周雲錦不斷抹著臉上的雨水,挨條巷口查看。
奇怪,明明記得剛才他是在這兒掉了打火機來著,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周雲錦火急火燎地衝進方才陳牧雷停了片刻的小巷口,迎面就撞上一堵牆。
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反彈的巨大力道讓她仰面摔倒在地,胳膊肘磕在地面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她痛得驚呼出聲。
等周雲錦坐起來,在雨簾中勉強睜開眼,才發現面前不是一堵牆,而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