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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牧雷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因為巨大的憤怒,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爆裂。
不止審訊室,就連隔壁的監控室,氣氛都已經降到了冰點。
小警員雙目赤紅,握緊的拳頭猛地鑿向桌面。
簡繹在他肩頭按了按,喉結上下滑動,努力克制著自己。就連吳有利都氣得嘴唇發紫,從懷裡倒了幾粒降壓藥吞了下去。
宋文意閉著眼,微微仰著頭。「你給我聽那些東西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在我知道這些事情之後,當然不可能再讓我爸繼續為他做事,什麼斷絕父子關係,以性命相要挾,這些我都做了。可是已經太晚了……趙令宇知道我們有動搖甚至退出的念頭,他答應考慮一下。幾個月後,我就認識了江小溪,再然後,文霖就出事了……他是一個容易衝動的性格,他不知道我們和趙令宇的關係,他去久誠玩,在那裡和人發生了爭執。那些人其實是金潤的人。當時我和小溪的事被他知道了,他來我工作室鬧過幾次,被金曼教育過——應該說,現在我知道了其實是小溪找了趙令宇去擺平了金潤。雖然金潤不再找我們麻煩了,但是他是個非常睚眥必報的人,他雖然答應了金曼不再和我起衝突,但這其中並不包括文霖。於是他讓手底下的人把文霖又約了過去,然後……然後你也知道了。警方鑑定文霖吸毒過量致死,他『咎由自取』,不用有人為此負責。我去報過警,可是有什麼用呢?」
宋文意聳聳肩,「我不知道趙令宇收買了多少你們的人。總之,他借金潤的手害死文霖,簡單的就像碾死個小蟲子。他用實際行動警告我爸,如果他退出,以後都沒人給他養老送終了。我爸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他不能再失去我了。文霖的事,我們都瞞著我姐,不想她回國,不想她也卷進來。我媽受得刺、激太大,因為不敢把這事透露出去,我爸沒讓她住院治療,只請了醫生在家裡看著她。
「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回過家,我恨我爸,恨他一開始沒有經受得住趙令宇的花言巧語,一步一步被他拿捏,利用,害得我們家破人亡。我也……沒辦法面對那個家了,那家裡到處都是文霖生活過的影子。我也恨我自己,我太軟弱,明明那麼恨,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選擇沉默。
「陳先生,你說如果我沒有和江小溪在一起,是不是不會發生這些事了?文霖興許能逃過一劫。我爸當初有反對過我們在一起,我沒聽,我們那個時候關係很差……」
宋文意說到最後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陳牧雷又給了他點了一支煙。
「逃不掉。」
「……」
「即便沒有江小溪,也還會有別人,即便不是用女人激化你和金潤的積怨,也還會發生別的事。你和宋文霖之間也只能留下一個,這是趙令宇的計劃,他就沒想讓你們都好好地活著。」
宋文意狠狠地吸了口煙,低垂著眼睛:「你這個人……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說話太直了,太殘忍了。」
宋文意抹了下眼角流出來的眼淚,卻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抹那眼淚就流得越凶。
……
第128章 十七具屍骸 錯的不是人們選擇了善良……
阮城又下雨了。
大雨滂沱, 沖刷著這座古老的城市,沒放過每一個黑暗又齷齪的角落。
吳有利調回了人手,幾輛警車低調地來到昆靈區遊樂場。
因為暴雨天氣, 遊樂場沒有接待任何遊客。警方控制住了值班的工作人員, 沒讓消息傳遞出去。
關閉已久的鬼城大門被打開,一行人來到地下一層, 林立的假山石上用紅漆漆著「無間地獄」四個大字,血腥又恐怖。
根據宋文意提供的線索, 警方找到了埋屍的位置。
宋文意矗立在一旁, 看著他們搬開壓在上面神態痛苦的假人與各種刑具模型,開始動手挖掘屍體。
無間地獄,意為永受苦難, 無有間斷。
「傳說中」本是罪大惡極的人死後才會墮入無間地獄,而在這裡, 埋藏的卻是無數個無辜又可憐的冤魂。
沒過多久, 第一具屍骨被發現。隨後,有更多的屍骨被挖出來。由於案件特殊, 吳有利帶來的法醫就有好幾個。
整個挖掘過程幾乎沒有人說話, 心裡都憋著一股勁。空氣中充滿腐臭的味道, 但是真正令人窒息的卻是這一捧捧泥土之下逐漸被揭露的滔天罪惡。
宋文意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面對如此駭人的場面還是險些崩潰:「我……能出去透口氣嗎?」
陳牧雷把他帶到鬼城入口,宋文意渾身顫抖,劇、烈地呼吸:「你還有煙嗎?」
陳牧雷把最後一支煙給了宋文意,看著他玩命似的往肺里吸著:「你們有來過這裡嗎?」
宋文意搖頭:「我們不是小孩子, 對遊樂場沒興趣。」
多諷刺,真正來這裡的孩子是以這樣的方式。
兩個人都很沉默,宋文意抽完了那支煙,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還是無法抑制那種直往人骨縫裡鑽的恐懼。
宋文意:「如果以後需要我出庭作證,我是說——真的會有那個時候,對嗎?」
陳牧雷:「不管是趙令宇還是金潤或者別的誰,如果不能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我怕是也沒臉見底下的人。」
宋文意當然不知道他指的是誰,陳牧雷也沒想對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