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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錦頓時停下腳步:「她說話有哪裡的口音?」
男人一手撐著門帘,隔著帽子抓抓頭:「我記不清了,偏江浙一帶吧。」
周雲錦抿唇,雖然拿不準自己是被這姓許的騙了還是他搞錯了,但周辰星從小就是少年宮的小主持人,一直說著標準的普通話,幾乎沒有任何口音,她也不會說任何方言。
此時,屋內好像有人影晃動,周雲錦謹慎地退後兩步:「許叔叔,要不我下次再來吧,我今天沒帶錢。」
男人愣住:「啥?沒帶錢?」
周雲錦又看了那男孩一眼,男孩一臉焦急的樣子已經很明顯了,她的心陡然一沉:壞了!八成是騙子!
周雲錦還想說什麼,就聽屋裡有人用方言喊:「不可能沒帶錢,肯定在她書包里!先抓住了再說!」
周雲錦再不明白狀況就是傻子了,轉身就往院門跑去。
男人大概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快,沖那個小男孩嚷:「抓住她!」
小男孩放下手裡的袋子,向周雲錦撲過來,馬上就要碰到她時,小男孩身子略微一傾斜,撲了空摔倒了,手堪堪抓住了她衣服的一角。
周雲錦其實沒用多大力氣就把衣服從他手裡拽了出來,和小男孩對視了一眼,聽到他輕聲且急促地催她:「快跑!爬那棵樹!」
周雲錦來不及再多說什麼,轉身繼續跑,視線在院中搜索著,很快發現離院門不遠處的牆邊有一顆大樹,粗壯的枝丫延伸到牆外。
至於為什麼要爬樹,周雲錦也很快有答案——原本敞著的院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關上了。
大鐵門比院牆還要高,相比之下,爬樹更容易些。
周雲錦跑得飛快,很快來到樹前,一腳登了上去。爬樹爬牆對她來說都不難,周雲錦身手敏捷,行動自如,後面追著他的人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的小女孩竟然還有這一手。
周雲錦從牆上翻下去那一瞬間回頭看了一眼,後面足有五六個男人在追趕她,還有手裡持著棍棒的……
周雲錦順著枝幹輕鬆翻過牆外,外面只有一個瘦小的女人在看著大門,大概沒想到周雲錦能爬樹逃出來,嚇得她靠著大鐵門不敢動。
周雲錦沒理那個女人,發現這幫人應該對抓住自己有著強烈的自信,所以沒有在院外設埋伏,於是周雲錦從來時的路原路返回到大馬路,剛好遇到一輛空駛的計程車。
她上了車催司機快走,回頭看了看,沒有人追出來,也許是那些人太慫,沒敢追。
司機頻頻從後視鏡看周雲錦,忍不住開玩笑:「和同學打架啦?還是惹爸媽生氣啦?」
周雲錦靠在后座,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又睜開。
她望著窗外,太陽正在落山,一點一點帶走留在人間的溫暖。
她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選中剛才打過的那個電話號碼、姓氏和地址,標記了一條紅色刪除線。
她再度看向窗外,太陽已經落山了,除了溫暖,它還帶走了留在人間的光。
*
周雲錦回到市區,在陳牧雷家附近吃了點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電話響了。
是韓刑。
周雲錦接通電話,傳來韓刑好聽的聲音:「雲錦,我回阮城了。」
周雲錦略微驚訝:「這麼快?」
韓刑輕笑:「擔心你,就回來了。」
剛剛經歷一次虎口脫險的周雲錦回道:「我挺好的。」
韓刑:「我快到你家附近了,要出來見一面嗎?」
周雲錦想都沒想地答應:「要。」
第23章 蹭運氣 又讓你失望了。
燈火星辰, 是這個城市夜裡最美的樣子,絢麗又神秘。
公車緩緩進站,車門一開, 周雲錦第一個衝下來, 熟門熟路地沿著阮城內古老的河道奔跑。
這裡是她和韓刑相識的地方,當時她十四, 韓刑二十五。
也是在一個晚上,天上淅淅瀝瀝地飄著毛毛細雨。這種天氣很尷尬, 打傘矯情, 不打傘又會濕了頭髮。
周雲錦記得那天她穿著一個戴帽兜的運動外套,胸前抱著一摞印著周辰星照片和基本信息的尋人啟示。
古河道上橫跨一座石橋,名叫小靜橋。周雲錦尋人啟示的傳單發到此地, 才知道民間有一支自發組成的「尋親」隊伍在小靜橋上拉起巨大的橫幅。
橫幅上印滿了他們失散親人的照片,從小靜橋的這一頭延伸到那一頭。周雲錦邊走邊看, 每一張照片上的每一雙眼睛都讓周雲錦覺得觸目驚心, 她從來沒看見過這麼多這麼密集又這麼巨幅的人像。那上面有孩子,有女人, 有老人, 全部行蹤不明, 生死未卜……
一時間她心裡千頭萬緒,覺得自己像一個在茫茫雪地里迷失方向的孤獨的行人突遇雪崩,萬噸重量頃刻間翻滾著、咆哮著向她撲過來,叫囂著要將她吞沒。
一股噁心的感覺湧上喉嚨,周雲錦仿佛是已經被活埋了一半的將死之人, 一面恐懼,一面掙扎,胸口壓抑的透不過氣來。她腳下似無根, 無意識地後退到橋欄處又撞到了什麼人,她忘了懷裡還抱著一摞傳單紙,手臂一空,就看到紙片飄飄揚揚地在空中散開。
她身子向前撲,不管不顧地伸手去抓,然後就被一個力道攔腰拽了回去。
「留心腳下。」
一個男人略顯著急的聲音響起,周雲錦下意識低頭,才發現自己幾乎整個身子都探出去了,如果沒有這人拉著,她已經掉到河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