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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不吃不喝的鳥兒見了皇后竟然快活地撲騰起翅膀,太監們皆道:「六公主尚在襁褓時,娘娘就對她頗為喜愛和照顧,而今公主早早寰了,娘娘心中定不好受,許是公主的魂住到了這青雀身上,特意回來向您匯報哺育之恩呢!」
皇后眼底晦暗,隱有不愉,嘴上道:「瞎說什麼糊塗話呢!動物有靈性不錯,但……」
一眾太監侍女皆跪下,道:「是是!娘娘說的是!奴才有錯,險些觸及娘娘悲情,求娘娘責罰!」
皇后殷紅的唇角克制不住地勾起來,語氣卻夾雜著怒意,斥道:「起來吧,量你們也沒犯什麼大錯,下去到大公公那兒討五個耳光,這事就這麼揭過了,下次不得再犯。」
「謝娘娘大恩!奴才們這就滾下去領罰!」
許知纖就這麼從荒涼的公主府搬入了奢華、熱鬧的皇后寢宮內。
明定王處理完封地叛亂,回朝那日,皇帝在大殿設宴為他慶賀,皇后拎著雀鳥到明定王眼皮子底下炫耀了一番。
不久後,明定王趙笠領三千私兵逼宮,親手將她從皇后的床頭上取了下來,帶回到已是滿園荒草的六公主府內。牌匾上「暗香疏影」四個鎏金大字的金漆都掉落下一半了。
……
大昭十年,左將軍應忍找回了失散了八年之久的兩位女兒。
當朝天子昭王趙笠在金殿設宴,為其慶賀。彼時,應忍已有續弦,是當今最榮貴的大長公主。
應歡聲坐在席間一手執箸,一手執扇,酒水全無滋味地過喉一遍,飯菜似也不頂飽。
她面色怔然,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的一切怎麼全變了樣了呢?
父親應忍也不似當初那個愛護著她們的父親,而是成為了這狗皇帝的左膀右臂。
應歡聲撫著玉扇,眼底愈加堅定。
金殿不允刀劍入場,於是應歡聲在玉扇骨中藏了一枚毒針,只等著領舞的妹妹應笑語入場,趁亂殺了狗皇帝。
趙笠耷拉著眼皮,癱坐在龍椅上,一瞬不瞬地盯著奄奄一息地,躺在籠中的青雀,這些年他想方設法地吊著它的最後一口氣,只因為它是趙芷萱留給他的最後的念想。
青雀今日不知為何,分外的活潑,在籠中撲騰得歡快,他便將它帶到了晚宴上。
身披輕紗,舞姿曼妙的舞女們入場了,領頭的舞女珠簾遮臉,傾世容顏半掩。
底下群臣無一不看得目光呆滯,唯有龍椅上的昭王趙笠垂著首,作出一副不感興趣的姿態。
舞蹈漸至高潮,鼓點聲變得密集。
籠中的青雀忽然口吐人言,群臣皆醒了酒意。
一旁的趙笠驀地站直身,驚喜道:「阿萱?是我的阿萱嗎?是你回來找我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即墨青冥 1個
第70章
青雀撲騰著翅膀, 圍繞雕有金龍的高柱仰喙而飛,矜高的姿態仿若與柱上的金龍融為了一體。
「今日是什麼日子啊?這般的熱鬧景象實在是讓我很是歆羨呢……」
趙笠撐著龍椅的把手,借力直起身子, 殿內金碧輝煌, 他微醉的眼眸略顯迷離。
他伸出玉白的手掌, 滿目溫柔地對著雀鳥道:「阿萱, 別調皮了,下來我這, 切莫傷了自己。」
群臣有的搖頭嘆氣,黯然失語;有的憂心忡忡, 生怕吃多了丹藥的王又被那臭道士騙了;也有的斂首藏下笑意……
應笑語停下了舞袖的動作, 藏在長袖中的手蠢蠢欲動, 她透過稀疏的珠簾遠遠地瞥了眼應歡聲。
應歡聲擱下銀箸, 蹙眉掐了掐指尖,臉色忽地一遍——提前卜算的卦很少有變更的時候,到底是哪環節錯了。
她咬緊牙關,略微不忿,恨這世道如此難測, 刺殺一事就因為這麼擱置了嗎?
應歡聲閉了閉眼, 凝視著應笑語, 輕輕地搖了搖頭,暗示且再等一等, 靜觀其變。
已經等了八年了,不缺這一時半刻的。
殿下大臣竊竊道:「也不知是誰, 竟敢在金殿上裝神弄鬼?誘惑我們的王。」
昭王趙笠震怒:「不得無禮!」他仰起頭,央求道,「阿萱下來吧, 今日是元旦……往年我們都會守歲,今晚、今晚二哥也陪著你……」
趙笠三兩步從高高的台階上邁了下去,指著門外的庭院道:「你不是很喜歡看煙花的嗎?今年,二哥給你放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煙火。二哥有能力給你想要的了!阿萱……」
他目光哀哀戚戚,群臣瞧他甚是可憐。這些年趙笠的癲狂他們看在眼裡,他們私下裡都派出暗衛尋找另外兩位王子的下落,卻始終得不到消息。
於是便想著,熬一熬,熬死了昭王,晴朗的天還是能有再見的一日。
外表是青雀的許知纖立在龍角上,凌空一切,睥睨底下眾人,鎏金的光輝為她鍍上了一層高不可攀的、威嚴不容侵犯的氣勢。
「孤十八歲那年,跟著景裕王春獵……」
立刻有不信鬼神,瞧不慣日益頹靡、殘暴的昭王平日所作所為的大臣吹著鬍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在半空中亂飛,混跡於煙塵之中。
「平嶢王十八歲春獵的那年我也在場!他怎會甘心委身在你一隻小小的青雀身上!說吧,你還要將我們的國攪亂成什麼模樣!」
許知纖繼續用那種不疾不徐的語氣幽幽道:「我當時的身材非常之矮小,即便束起了高高的玉冠也堪堪和馬背平齊。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父親俯視著問我『汝憑何馭馬?』我清楚他在嘲諷我,我一揚鞭,卷了一僕人跪在我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