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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憑我們幾人顯然無法阻止他。他手上的招魂幡就是他最大的底氣。」袖竹睜開了眼睛,用他那淺灰色的眼眸與應歡聲對視著。
應歡聲低頭略一思忖:「我卻有聽聞過你講的這一事,西蜮的野史中曾載錄了這麼一段。」
「而且鬼軍尚缺一位號令的將軍,懷鸚若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神,若她被怒氣完全控制住,就會成為黑袍人手下的鬼將。」
邵斫陽急道:「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去阻止他啊!」
應歡聲苦笑:「三生石在奈何橋的盡頭,我們若想過去,必需得飲下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
「既然懷鸚可以安全無虞地過去,我們只要找對了方法,自然也可以!」應笑語正色道。
袖竹從他薄薄的唇縫裡泄露出一聲輕笑,「確實有的。」他手指探入胸前衣襟中,慢慢地將東西掏了出來。
第69章
袖竹掏出五個小小的紙片人, 說道:「這小東西能幫助我們。」
邵斫陽在一旁為大家解釋道:「此物名叫傀儡靈。只需在它臉上描出你的五官,再把一根髮絲綁在它的手上。」
他邊說邊為大家做出示範,先是掏出了一根極細的炭筆給小紙人塗上兩道了濃重的眉毛, 點了兩個圓點當作眼睛, 接著又從百寶囊里取出一小盒口脂, 用小拇指蘸了紅豆大小的一點為小人抹上。
「先這樣……再這樣, 然後呢,它就可以代替我們行動了。」說著, 他咬牙拔下一根頭髮,將其捆在小人的手上。
小人「嘻嘻哈哈」地笑著, 從他掌心裡蹦跳到地上, 邵斫陽又拔下一根頭髮, 對著小人隨意擺弄了一下。
「到時候呢, 孟婆湯就由它代替我們喝。喏,這根髮絲兒就是控制它的要領。」邵斫陽展示給姐妹倆看。
「邵斫陽,你回了一趟宗門之後倒是令我們大開眼界啊。」應笑語諷刺道,分明是個老油條,以前卻裝成是一個初入江湖的菜鳥道士。
邵斫陽「呵呵」笑了一聲, 偷眼快速看了下袖竹, 見袖竹白袍翩翩, 一張萬年不化的寒冰臉上照舊是冷著。
他這才撫著胸口,悄悄舒下一口氣。
幸虧沒暴露太多, 讓袖竹生氣。應氏的兩人都太過警覺了,簡單的一個小細節都能被分析出這麼多。
也難怪, 不然明教建立六年了,為何就沒一個對它眼紅的教派能蠶食它,明教反而成為了江湖上的一個傳奇。
應歡聲打斷幾人之間的暗潮湧動, 正經道:「既然如此,我們趕緊過去吧。絕對不能讓神秘人得逞。」
邵斫陽點了頭,接過袖竹手中的紙片人,一一分給了應歡聲和應笑語。
……
舀孟婆湯的是一位極年輕的姑娘,她邊舀湯邊自語自語道:「陰界也不知何時混入了個採花賊,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我培育了百年之久的小花采走了!」
「最好不要被老娘發現,老娘一定讓他的湯里全是辣椒和鹽!」
「孟姑娘,這湯的味道是不是偏濃了。」一個吐著長舌頭的吊死鬼咂嘴咕噥了句。
孟婆今日神思不屬,料放多了是在所難免的。各路大小鬼莫怪,莫怪啊!
「瞧你這死人樣!我料放多還能讓你忘記得更快,你不感激我還廢話這麼多!——後面那四個,站到這兒來。」
孟婆抬高下巴,覷著變作了四人模樣的傀儡靈。
傀儡靈像提線木偶般緩緩飄了過去,孟婆狐疑地打量了他們幾眼,湊近深深嗅了一大口,奇怪道:「明明它們身上有小花氣息啊。湊近了聞怎麼反而消失了?」
算了算了,天都黑了,今天熬的這鍋孟婆湯送不完就又要加班了。
邵斫陽緊張得憋不住了,他操控著紙人問道:「大娘,有什麼問題嗎?」
孟婆面色一黑,怒斥道:「滾滾滾!喝光了趕緊過去!」
躲在樹後的邵斫陽松下一口氣,偏頭笑道:「嚇死我了,真以為出什麼事了!」
應歡聲撫著胸口,那朵小蘭花發散出陣陣熱意,熨帖著她的心口。
應歡聲攥緊山河扇,心底念頭如藤蔓一般瘋長著,攫住全部的呼吸。
應歡聲自認為她向來算不上為一事執著到底的那類人,可短短二十年的一生,她只堅定下兩件事。
——第二件就是想找回那個丟失在兜兜轉轉光陰里的,只屬於她的女孩。
應笑語抓住她的胳膊,往奈何橋頭狂奔,那處,一米高的三生石碑瑩瑩發亮。
「應歡聲你發什麼愣呢!」
嬌俏的少女怒容微現,薄紅暈染雙頰,甚至為陰界這樣黯淡無光的地方平白添上了三分艷麗。
·
懷鸚將右手手掌抵在石碑上,眼尾滴落一滴血淚,落在地上迸濺開,化作一朵啼血杜鵑花。
「有人欠我三世情仇。第一世,我們同為貧賤夫妻;第二世,他為高高在上的王爺,我是卑賤的妾;第三世,我是井邊野鬼,他是過路的書生,日後的顯貴。」
「我時常在想,我是否與這不長眼的蒼天結仇了呢?又或許是在第一世中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若真要說有,若真要當做那是,就該責怪我太懦弱了。」
三生石碑將懷鸚三世的經歷重現,一片荒蕪之後是一片火海,一片火海過後是一片血色。
「怪我太懦弱了。」懷鸚恨道,「所以第一世才任他欺侮,第二世又由他輕賤。到了第三世,我終於醒悟,將一切統統還於了他。然,終究有失去了是拿不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