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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見到了。」應歡聲蹙眉抿了口粗茶,語調淡淡。
而在兩人背後,那盆放在窗台上的蘭花泛起淺淡的柔光。
「她是人是鬼?」應笑語瞪大眼睛。
因為昨夜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匪夷所思了,簡直在她將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劃出一道鴻溝,割裂從前和將來。
話本里的傳說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以致剛才許知纖變戲法似的動作也只是讓她咋舌驚嘆。
沒有像往常般擺出喊打喊殺的架勢說這人在戲弄她。
應歡聲輕叩龜殼,「我們應該注意下那隊送貨的鏢師。我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為何你昨晚如此淡定?」應笑語也坐到了桌旁,詢問應歡聲。
應歡聲放下用於卜算的龜殼,不作回答。
她走到窗旁,垂眸往庭院中望去。右手扶在窗沿上,左手偷偷撫著蘭花花瓣。小蘭花不出所料地裹緊了她的手指討好她。
應歡聲低笑一聲,蘭花也隨之輕顫。
院中落葉蕭蕭,香樟樹葉鋪了滿地。
深井與省城內整個地下水系連通,若她所料不錯,城中人十之七八該身染疫病,只是尚未爆發。
不知道步步籌謀,陰險至極,罔顧他人性命的背後操縱者到底是想幹些什麼?
應笑語之前「罵」她算無遺策,可她怎知,世上最難預估的就是人事。
——比魔更狠辣無情,比妖更變化多端。
即便占一百張卦,縱觀前後十日的天象,也難以洞察清楚人心。
天下棋,落子無心,也不過是應歡聲命途上的萬象山河,她咽下無人可與之言說的苦楚。
所幸山河存情,萬物有心,至少在處心積慮報仇的路途上不會太過孤獨。
應歡聲俯身吻了吻蘭花。一懷春江水。
那含苞欲放的小蘭花仿若紅了面龐,露出嬌艷的粉色。香氣四溢。
「這花可真有靈性,」應笑語幽幽道,「但它不屬於你我中任何一個,南昭王可在層層宮強後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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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斫陽見應笑語下來,主動打了聲招呼。
他頭戴綸巾,著水青色長衫。肩挑清風明月,眸如晨星,面若潤玉。
應笑語:「五公子少年風流,敢問師承何處?」
邵斫陽眉目飛揚,只答,我自學的。
應笑語顯然不信,但也不追問。
邵斫陽卻道:「聽聞你們此行也是去往帝京,不如我們作伴,路上也有個照應?」
本想回絕,應歡聲摁住她的肩膀,吐出一字:「好。」
邵斫陽朗聲笑:「本公子再問二位小姐芳名!」
「印晟。」
「印妤。」
「邵公子,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厲鬼產生皆有因果,修道者講究行善積德,你是否願意幫助我們,一同還省城一個太平?」應歡聲問他。
「在下卻之不恭!」邵斫陽眼眸浸透笑意。
應笑語向姐姐投去疑問的眼神。
不過雖然她心底不認同,但在外人面前,她一般不會和應歡聲翻臉,畢竟應歡聲這麼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只是很不甘心,刺殺南昭王的日子又得推遲。
第60章
昭二年, 將軍府走水,死一百餘人,時值應將軍受帝命在外抗敵之際。帝親制輓聯, 輟朝一日。
百官焚金玉車輿服於應氏門前。九卿皆稱頌天子的賢能。
昭五年, 將軍應忍率十萬兵擊退北原十萬騎兵,十萬步兵, 共二十萬大軍,班師回朝。
帝笑言, 卿與吾姊甚配。
六月初八, 是個好日子, 好就好在將軍雙喜臨門。絳羅千隊, 迤邐十里;幢節傘蓋, 彌街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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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歡聲未將那本記載了「鬼童」的野史帶在身側, 也記不起故事的後面半段了。只好去翻閱專門封印厲鬼的陣法書籍,擇了一束縛惡鬼的大陣連夜學習。
陣法名字倒是動聽,「掎龍陣」。
應笑語抱住那盆蘭花,站在院中欣賞應歡聲艱澀的繪製動作,嗤笑:「掎龍陣?名字倒是響亮, 就不知道作用與這樣威風的名字是否般配。」
應歡聲從來只研究設計軍事陣法,縛惡鬼的大陣, 還是第一次繪製。
她正用一根將蘸了硃砂的粗毛筆臨摹法陣。毛筆是用萬獸之王老虎毛製成的,或許是前人偏愛戲弄後人, 說老虎身上自帶著一股煞氣, 克制惡鬼。
法陣複雜, 應歡聲不敢分心,聽到應笑語嘲諷的話,只是抬首冷冷睨了她一眼, 懶得理她。
製成後,流暢的線條呈現出橙金的光芒。唬人極了。
應歡聲最後圍繞著枯井走了一圈,是為檢查陣法是否有疏漏之處。
應笑語撇撇嘴,瞧著那芳香四溢的蘭花竟也不順眼了,伸指彈了它一下。
「哎呀~」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應笑語大驚失色:「應歡聲!你剛才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不曾呢。」應歡聲答,清冷中帶著些許溫和,「許是因為昨夜鬧鬼,你未睡夠,幻聽了吧。」
應笑語打了口呵欠,眼尾溢出淚。她握拳搓乾眼尾的淚:「不無可能。那等下再在馬車上補會眠吧。」
「邊枝邊葉!收拾好了沒?!」又轉過身,朝後面的客棧大喊道。
頂樓的房裡探出兩個小腦袋瓜,是邊枝和邊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