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倚仗,是我在這腐壞骯髒世上繼續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可他,硬生生地把我的希望,我的明天剖走了。」
懷鸚攤開的手心裡聚攏了一大團黑氣,周身纏繞著濃厚的怨氣,形成了實質的霧。
「人若不忠,便殺了這人;天若不公,便撕裂這天。懷鸚,你想和瞎了眼的天對抗嗎?你想打破這不公的世道嗎?」黑袍人現身在懷鸚背後,嘶啞著嗓子攛掇道。
「我想!」這兩字幾乎是從懷鸚咬死的牙齒里擠出來的。
「好!那你踏入進我布置陣法裡,我來助你提升實力!」黑袍人陰惻惻地笑道。
「懷鸚!懷鸚!停下!別聽信他的鬼話!」應笑語似一道流光沖了過去,朝懷鸚喊道。
袖竹丟出一道符,觸到懷鸚胳膊上,燒起一縷煙霧。懷鸚吼了一聲,眼中紅光大盛,更快地邁進了陣法中。
「你在做什麼!」應笑語見狀氣道,「你這不是激怒她了嗎!」
「懷鸚,他是在騙你啊,」應笑語試圖喚清醒懷鸚,「他之前騙你取出書生妻子的胚胎,說能救你的孩子,結果呢?你的孩子淪為他麾下鬼兵,一次不夠你是還想再被騙一次?!」
懷鸚聽到這勸誡的話,眼中的紅光消卻了些許,黑袍人又道:「懷鸚,你有選擇嗎?聽我的,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深陷漩渦的懷鸚長出了尖利的指甲,兩道不同的聲音在她混沌的腦子裡搏鬥著,難分高低上下,她被陣法徹底控制纏縛住。
黑袍人暗喜,揮動招魂幡,搖鈴號令。應笑語抿了抿唇,就要執刀衝過去。
「笑語,接著。」應歡聲擲給她兩枚銀球。
雖然姐妹兩平時老不對盤,但生死攸關的時刻總能意見一致,心意相通。
應笑語將兩枚銀球扔到懷鸚腳邊,打破了她聚攏怨氣的動作,一首童音哼唱的情歌伴隨著升騰起煙霧的煙霧緩緩飄蕩在三生石邊。
懷鸚眼中的血色褪去,她突然嘶哄著衝去抱住黑袍人,嘴裡重複念道:「人若欺我,我要這人百倍償還!」
黑氣以懷鸚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包裹著她和神秘黑袍人。
應笑語負刀身後,茫然道:「她想幹什麼?」
袖竹冷淡地回答:「自爆,是想和黑袍人同歸於盡。」
「何至於此……」應笑語想,卻也想不到更佳的解決辦法。
瘋狂攪動的風暴颳得四人衣袍獵獵作響,應笑語斂眉垂首。
半晌之後,黑袍人帽兜破爛,漆黑的面上攀附著一道長而粗的裂縫,他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蠢貨!活該被騙!以為能把我怎麼樣?」他目光陰鷙地對著四人,「我籌謀了數年的大計竟被你們這群毛頭小兒破壞了,今天,你們必須把命交代在這。」
語罷,他探爪成勾,朝四人襲來,幾個人迅速散開,各自掏出趁手的武器與黑袍人對峙。
雙方僵持不下,應笑語緊追著黑袍人不放,邵斫陽和袖竹在一旁用術法時不時騷擾兩下。
黑袍人很快發現四人中就數應歡聲戰鬥力最低,他毫無意外地鎖定了她為突破口。
「應歡聲小心背後!」應笑語急紅了眼,喊道。
應歡聲身後,忽然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黑袍人犀利的鷹爪直直探向應歡聲的心肺處。
就在這危急萬分,應歡聲避無可避的時刻,她藏在前襟處的那株蘭花驀地發出柔軟而淺淡的橙光,護住了應歡聲脆弱的心口。
黑袍人瞳孔里露出驚愕、悔恨、不敢置信的情緒,口中喃喃道:「她、她竟然把最里的花瓣也給贈予你了嗎?」
他甩了甩袖,震盪出兩道罡風,怒極發笑,「我日夜不分地呵護著她,守候她一日日地長大,期待著終有一日能得取她的信任。」
「我總苦於要不要對她展現出另一番面目,她從小機敏,我思慮良久,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卻未預料到,一時猶豫造就了這種結果。」
「若我一早向她討取,她定然不會不給我的。我精於算計,卻敗於真情。」
一番話聽得四人皆是茫然,應歡聲按著胸口,原來許知纖一直陪伴在身邊,從未離開。
黑袍人捂著胸口,死死地瞪著應歡聲,不屑道:「縱然今日被你們破壞了計劃,鬼將沒有也罷,兩千名鬼兵也夠我用的。南昭國外強中乾,早被昭王敗得只餘一副空殼……」
邵斫陽面色複雜地看著應歡聲。
袖竹凝望著黑袍人離去的背影,那眉心的一點硃砂仿若燒起來般灼灼地亮著,散發出妖異的紅色。
應笑語扶著應歡聲站起來,應歡聲與欲言又止的邵斫陽對視,她輕聲道:「何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你、你那東西哪來的?」應歡聲估計他指的是那片護住了她心臟的花瓣。
「地上撿的。」應歡聲淺淺綻開一笑。
邵斫陽目光閃了閃,嘴唇囁嚅了兩下,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
許知纖窩在籠子裡不吃不喝已經六日,六公主府的侍女太監們皆道:「這鳥兒實在衷心啊。也不枉當初公主在明定王手中將它救下。」
故事傳入進皇后耳里,皇后吩咐身邊太監道:「去把那籠子拎來看看,畜生比人長情倒不是件稀罕事兒。但畢竟是公主的遺物,本宮得細心呵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