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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了快兩千歲,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前世的事——」
「唉,反正我不會哭的,您快跟我講講吧!」許知纖晃蕩著小腿。
老樹在院裡呆了百年,其實他壽命快走到盡頭了,多想跟人說說話啊,可惜周圍小花小草修為低下,靈識尚未形成。
「那我跟你講完這事,你可得陪我多聊會兒天!」
據傳客棧前段時日發生一起命案,一間房內死了對新婚夫妻。
丈夫屍體被一百零八根二寸半長的釘子牢牢釘在床板下面,鮮血流得遍地都是;妻子被白絹懸在房樑上,死狀極其可怖,伸出的舌頭被剪成兩截,類似蛇信子,眼珠挖空,剩了兩個黑洞洞的窟窿,面頰掛著兩道長而乾涸了的血跡,白色裡衣上被黑紅血色浸透。
悽慘的死狀可把推門送洗臉水的店小二嚇得當場暈倒。
府衙的仵作連夜趕來驗屍,發現妻子的肚子是在尚有氣息之時被剖了個大口子,足以取出不成型的胎兒,又是在死後被縫合上的。
一問店家,兩口子來時,確實有注意到妻子是懷有身孕的,當時老闆娘還道賀了幾句,妻子撫著肚子笑應,六個月了。
用了三個仵作,驗了好多天也驗不出他們到底是以何種方式被悄無聲息的殺害掉,以及也找不到那未成形胎兒的屍體到底是去了哪了。
最讓人疑惑的是兇手為何多此一舉地將剖開的肚皮縫合回原樣?
這事兒便成了一樁無頭懸案,擺在太守的案台上一月有餘。
太守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管轄地好不容易堅持三個月沒出大命案了,一出就來這麼一個震驚全省的。
又恰巧趕上了巡撫來縣裡例行公事查訪的檔口。出了這茬事,他升官的美夢可是碎得稀巴爛了!
「確實是件怪事。」
許知纖不在意地感嘆了句。
還想再追問一句,忽地就有陰惻惻的嬰童哭聲響起,夾在習習涼風中,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盪開。
老樟樹仿佛習以為常般地收回靈體,裝成是一棵普通樹木的模樣。
許知纖對此表示:呵呵。
驀地頸間一涼,一把長刀閃著幽光,刺得她眼底都疼。
應笑語嬌媚的聲音里混著陰冷的殺氣,「你是人是鬼?」
「姐姐……」
「叫誰姐姐呢?別胡亂攀關係!」長刀又往裡貼近一些,鋒銳的殺氣讓許知纖整顆心拔涼拔涼的。
「你先把刀放下好不——」求饒的句子被攔腰斬斷。
應笑語右手拎著長刀,右手像拎著一隻小雞崽似的拎住許知纖的後衣領,躍到窗外。
原本清朗的圓月不知何時被一大團雲遮擋。於是庭院中的夜色更加昏黑。
應歡聲早已站在庭院中了,她身姿挺拔,緊鎖著眉。掌心裡捏著兩顆銀球。
大概在與不知名的某物對峙,又或許是在查探周圍的情況。
許知纖被應笑語扔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她小臉泛皺,癟嘴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極不湊巧地與應歡聲對視了。
「真巧……」許知纖齜牙咧嘴,哭喪著一張臉道。
應歡聲嘴角噙著溫柔的微笑,眸色深深,心底卻在思量著該用哪種刑罰逼問許知纖。
庭院中有一口井,就在三人面面相覷之時,井內忽然間就升起了幽幽的紫光。
而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童音哭聲逐漸變得清晰、響亮起來。
循聲望去,井上的幽光聚成了一小童子的模樣,它通體都是深紫色的,眼珠黝黑。
童子粗短的脖頸和四肢處隱約有著縫合的痕跡,眉心布有一詭異的花紋,那或許是一道鬼符。
它的兩個小手掌在胸前合攏,本是祈福的手勢,它做出來卻有一種難以割離的可怖感覺。
鬼童口中念念有詞,哼唱著一首童謠。
每唱完一句,便伴隨有桀桀的笑聲,差點嚇得聞聲找尋而來的鏢隊大老爺們尿了褲子。
「我的親娘咧……」
第59章
作者有話要說:南無阿彌陀佛,絕無冒犯之意
南土有小童, 出生無所依;
宅於幽幽深井,長至一歲。
水寒蝕吾骨,有蟻食吾肌;
我心多煩憂, 歌與路人聽。
「……過路人皆驚聲哭號, 跪伏而拔舌。」青黑色的鬼童咯咯笑起來,周身妖異詭麗的紫光愈加強烈。
它黝黑的瞳仁變成兩道細長的白線, 四肢拼接處有濃黑的血水滲出。
那隊鏢師的就連領頭壯漢也是嚇得大駭,寬闊大刀陷進泥底小半截, 才堪堪止住後退的步伐和半伏的身軀。
「閉上你們的嘴。別喊出聲!」雪刃挽花, 應笑語壓低聲音呵叱。
鬼童口中所哼唱的歌謠句式混亂, 全無章法可言, 但沖天怨氣浮在表面, 顯而易見。
聞者若是凡俗的母親, 定是要落下蕭瑟寒涼的淚水來;若是有家室的苟且男子,必然怕得腿軟尖叫。
可惜在場人心腸一個比一個硬。
應笑語絲毫不為所動,單拎出隱含著關鍵信息的句子分析。
「拔舌。」她心底念叨了一聲。
應歡聲聽到喃喃的兩字,兩顆銀球從掌心跌落,噁心感在胃裡翻江倒海。
回憶起野史《西蜮》中有記載, 有位下嫁的公主因為猛烈的妒心對懷有身孕的賤妾施用「貼加官」的刑罰,即用高麗紙浸透水覆在人面上, 令其窒氣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