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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空墳那天,她專門問了陳希瑤的家人, 誰是改改?
她記得, 這是陳希瑤最好的朋友, 甚至連性向都可以毫無保留說出來的人。
她想見見她。
然而陳希瑤的家人一臉茫然,他們並不認識什麼改改。
可改改的手機號明明就是老家的號段,那麼好的關係,家人怎麼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處理完陳希瑤的喪事,再回到海城, 不過短短几天的工夫,徐汀蘭瘦脫了像,勉強畫了個精緻的妝, 遮掩掉一切憔悴,這才回家見了剛從東三省玩了一圈兒回來的爸媽。
徐汀蘭每天都會跟他們通電話, 婉轉地說了很多她和王建飛間的矛盾,還旁敲側擊了老爺子的意思。
老爺子何等聰慧的人,聽出了她想離婚,也給王建飛打過電話,當時王建飛還不敢得罪老爺子,自然一個字都沒說。
見了女兒,老兩口雖看不出她憔悴, 卻看出了她瘦了一大圈,心疼地趕緊拉著她坐下,老太太張羅著就要幫她燉雞湯養養,徐汀蘭攔住了她。
她很平靜地告訴他們,「我和王建飛離婚了,房子和錢都歸我,他淨身出戶。」
雖然很是震驚,可畢竟徐汀蘭早早就做了鋪墊,老爺子趕緊吃了降壓藥,血壓總算是沒有升高。
徐汀蘭並沒有說的特別詳細,只簡述了下大概,說到王建飛故意殺人時,老爺子反倒鬆了口氣。
「離婚離的好!這種畜生留在身邊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反咬咱們一口!」
鬆了口氣歸鬆了口氣,老爺子還是挺傷感的,畢竟是他的得意門生,又做了兩年女婿。
徐汀蘭拿芝芝當了擋箭牌,說自己心情不好,想在芝芝家住段時間,老兩口並沒有懷疑,只囑咐她多吃點,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徐汀蘭沒有去芝芝家,而是回了陳希瑤的小公寓。
幾天不來,物是人非,她翻出當日幫陳希瑤畫得那半幅畫,架好了畫架,還是老位置,正對著陳希瑤小臥室的門。
臥室門錯開不大的縫隙,她看一眼,畫一筆,
好像陳希瑤還扒在門縫後,羞澀地偷望著她。
現實的徐汀蘭眼裡映著空洞的門縫,畫裡的陳希瑤眼裡卻映著她白裙飄飄的身影。
徐汀蘭望著惟妙惟肖的陳希瑤,指尖描繪過她微挑的眼尾,柔白的臉頰,落在她嫣紅的嘴唇。
俯身輕輕一個吻,一絲甲苯胺紅的苦澀侵入齒縫。
哪怕再怎麼像,這都不是陳希瑤。
陳希瑤已經死了。
連屍體都化為了灰塵。
永遠都不可能再出現在她面前,望著她笑,衝著她撒嬌,撩人的勾著她的脖子親吻,甚至說那些氣人的話。
她多想再見她一面,哪怕是她橫眉冷目的樣子,也渴望能見一面,一面就好。
不,一秒也好。
然而不能,哪怕她再怎麼痛苦,再怎麼撕心裂肺,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徐汀蘭蹲下來抱住自己,幻想著陳希瑤還在她懷中,那滑膩的肌膚,微微汗濕的發梢,還有沁入心脾的淡香,都讓她無比的懷念。
陳希瑤……
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這一刻,徐汀蘭甚至覺得,只要陳希瑤能死而復生,她可以接受她的一切要求,哪怕是之前那個荒唐到可笑的要求。
徐汀蘭恍惚間終於明白了,她真的從沒愛過王建飛,因為她從沒在他面前卑微到這種地步。
因為愛,所以卑微。
那些可以驕傲地保持著自我,哪怕戀愛也絕不做出絲毫讓步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愛。
她愛過的,並且現在還愛著的,只有陳希瑤一個人。
陳希瑤那副未完成的畫,最終也沒能完成。
她只畫了寥寥幾筆就突然不敢下筆了,只要一拿起筆,她就陷入難以言表的恐慌,總怕一筆下去毀了整幅畫,最後,乾脆不畫了。
她守著這幅未完成的畫,一守就是三天,芝芝心急火燎地找到她時,她已經奄奄一息,除了頭痛發作時還有點反應,簡直像死掉一樣。
這麼多天吃什麼吐什麼,又有頭痛折磨,也難怪她會變成這個樣子。
芝芝守在病床邊,看著冰冷的液體一滴滴流入徐汀蘭青色的血管,淚如雨下。
這一場傷筋動骨,她家蘭蘭什麼都沒學會,就學會了說謊。
對爸媽說是住她這兒,對她卻又說陪爸
媽。
結果自己一個人縮在那空無一人的公寓,真的是死了都沒人知道。
好在,營養液打完沒多久,徐汀蘭就醒了,總算讓芝芝稍微放心了些。
頭痛發作的間隙,徐汀蘭平躺在床上,空茫地望著窗外,窗外陽光燦爛,是她一直想要的晴天,不管什麼愛也好怨也好,通通都隱藏在了陽光之後,看不到,就好像不存在。
可也僅僅是好像而已。
「我……咳咳!」
沙啞的嗓音,剛一張嘴就是咳嗽。
芝芝趕緊倒了水給她,她卻搖了搖頭,依然歪頭望著窗外。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芝芝更咽地握住她的手:「別想她,什麼都別想,慢慢的,都會忘掉的。」
徐汀蘭再度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懂,你不明白。」
「那你說,你說了我就懂了,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