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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汀蘭緩緩轉回頭,光痕鍍在她沒有血色的唇邊。
「曾經,我想……徹頭徹尾的恨她,想讓自己輕鬆一點,可她人都沒了,我還恨什麼?
現在,我想痛痛快快的愛她,卻又覺得自己很傻,她根本就不愛我,哪怕是到最後,也只是人之將死的愧疚。
恨,不能徹頭徹尾的恨;愛,不能痛痛快快的愛。
芝芝啊……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說不明白,我……就是難受……
我很難受……
我……」
徐汀蘭的眼眶灼紅可憐,胸口憋悶地幾乎透不過氣,卻偏偏就是擠不出一滴眼淚。
她已經不敢再幻想陳希瑤能死而復生了,可為什麼連痛痛快快的哭一場都是奢望?
痛!
頭又開始痛了。
每次痛,腦海中就會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她想看清它們,可它們閃地太快,她根本捕捉不到哪怕一副具體的畫面。
好痛!
要裂開了!
陳希瑤,我頭痛!
你不管我了嗎?我頭好痛!
徐汀蘭抱著頭痛到渾身抽搐,芝芝崩潰地俯身抱住她,拼命收緊胳膊,試圖減輕她的痛苦,可是沒用,完全沒有用!
芝芝想到了醫生的話,這是心病,不是器質性病狀,是心病!
徐汀蘭的心病還能是什麼?
摟著懷裡痛苦的徐汀蘭,芝芝心如刀絞,陳希瑤的忠告,自家哥哥的叮嚀,她全都忘了個一乾二淨,什麼都沒有她家蘭蘭重要!所有的一切!
芝芝動了動唇,眼淚流進了嘴角,又咸又澀。
她知道,一旦開了這個口,蘭蘭就永遠不可能再屬於她。
她什麼都知道。
可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這麼痛苦。
她做不到!
「誰說陳希瑤不愛你!!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愛你的人了!」
懷裡的抽搐明顯緩了下來,慢慢停住。
徐汀蘭喘著氣抬起頭,眼底布滿猩紅的血絲,每次頭痛發作後都會是這樣,紅的駭人又可憐。
「你說……什麼?」
芝芝鬆開她,抹了把臉上的淚,壯士斷腕般鏗鏘有力道:「我說陳希瑤愛你,如果說愛可以打分的話,她絕對是110分!滿分100,再加上附加分10分。」
只聽前面的還好,聽到後面打分,徐汀蘭剛撐起一點的身形又頹然躺倒,疲憊地闔上眼。
「我不是在安慰你,更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是事實!」
芝芝左右踱了兩步,一捶手心。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證據!」
「我也去。」徐汀蘭掙扎著撐身坐起,下來床。
芝芝想攔,怕她身子受不住,可看她搖搖欲墜還一臉堅持的模樣,既心疼又明白,攔了也沒用。
她找護士押了台輪椅過來,推著她出了醫院大門,再扶她上了副駕駛,輪椅放在後備箱。
一路驅車回了家,翻出陳希瑤的化驗單複印件,深呼吸了下,遞給徐汀蘭。
「原件我哥已經撕掉扔了,這是我偷偷複印下來的。」
徐汀蘭沉默的接過。
芝芝又道:「其實,陳希瑤早就找過我,她確診肝癌,已經是晚期,擴散的非常快,活不了幾個月了。
她說,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如用這最後一點時間,幫你徹底趕走王建飛,讓你們全家都不會再受他騷擾。
她還說,希望她走以後,我能說服你去巴黎繼續深造,她希望你能重拾夢想,到達你本該到達的讓世人驚嘆的高度。
她想看到那樣耀眼的你,可惜……可惜看不到了。」
芝芝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泣不成聲。
徐汀蘭看著那張複印件,神情沒有一絲的波瀾。
「假的。」徐汀蘭突然道,「都是假的,
芝芝,你被她騙了,她是個騙子,她不知道當時耍什麼花招,這都是假的!」
芝芝怔了下,慌忙解釋道:「不是!這是真的!我哥專門找熟人查過的,這化驗單千真萬確!他還專門查了監控的,確實是陳希瑤!」
徐汀蘭依然搖頭,眼都不眨,冷靜的可怕。
「都是假的,我不相信,你被騙了。」
「我真的沒騙你!」
芝芝推著徐汀蘭進了馬望野的書房,翻出了最重要的那三樣東西。
畫廊鑰匙,銀行卡,以及……房產證。
徐汀蘭拿過,一個個看著,依然面無表情,可手卻也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
芝芝啜泣著,把顧朔風告訴她的所有一切,都原封不動講給了徐汀蘭聽。
「這些都是陳希瑤給我的,卡里就是那600萬,密碼是你的生日,你的畫也在樓上擺著,一幅也不少。
陳希瑤沒有騙你,她是真的愛你。
她說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麼好事。
學生時代勾引過別人男朋友,偷過室友的錢,還因為跟舍友鬧矛盾,偷偷摔壞了舍友的筆記本電腦。
她說她幹過很多壞事,早就沒了羞恥心。
勾引王建飛,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良心不安,她甚至還嘲笑過原配無能,拴不住老公的心。
可偏偏,那個人是你。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即便像她這樣滿身骯髒的人,心底最深處也留著一塊淨土,那裡只住著一個人,一個曾經為她枯燥的童年帶來過一絲曙光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