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頁
小棲烑走到窗前, 點著小腳去夠撐杆, 單手到底不方便, 撐杆一拽,上開的窗扇沒扶住啪地一聲,重重合上。
小棲烑趕緊回頭看了眼榻上的身影。
紋絲沒動。
小棲烑:?
——這麼大動靜, 明煊沒聽到嗎?
關了窗寒氣少了許多,屋內更顯昏暗,好在半妖大都視力絕佳, 尤其棲烑夜視能力極好,倒也沒太大影響。
小棲烑邁著小短腿重新回到榻前,瘦小的身子幾乎與榻齊平, 不用俯首便能看到那安睡的人兒。
顧朔風闔眼睡著,絲被蓋至頸窩,長發散在枕邊, 發間的鳳尾花步搖不曾取下, 墜下的火靈石沉紅似血, 不時暈過一抹淺淡流光。
小棲烑撲閃了兩下黑白分明的大眼,探著微微有些涼意的小爪子扯了扯被角, 絲被滑動在如玉般的美人身上, 露出了一角藕白的肩, 肩頭瑩潤如凝脂。
小棲烑盯著那肩看了片刻, 轉而望向顧朔風緊闔的眼, 纖密的長睫紋絲未動, 連睫尖都不曾顫一下。
——真的睡得這麼沉嗎?
小棲烑的視線游來游去, 游移到了露在被外素白的手,那手手心向上,手指微蜷,瑩潤的指甲透著粉嫩的月牙。
小棲烑放棄拽被角呼喚顧朔風,轉而握住了顧朔風的大拇指,拇指不長不短不粗不細,還溫熱柔滑,小爪子握上去剛剛好。
小棲烑握著大拇指朝外拽了拽。
——明煊,我法衣幹了,你快起來看看。
連拽數下,藕白的手臂都拽出了絲被,顧朔風依然雙目緊閉,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小棲烑眨巴著眼看向那露了大片的嫩紅肚兜,兜上流火紋暗夜中浮著微芒,一看便非凡品。
她記得這流火紋,上次林中見過的。
修士不同凡塵俗人,修為越高體內污濁越少,到了明煊這般修為,幾乎可謂一塵不染,再加之輕身訣,極品法衣在身,成千上萬年不脫不洗都整潔如新。
且法衣如劍,修士養器物,器物也同樣養修士,日子越久彼此默契越深,實戰時也更有利。
故而,許多修士都是穿著自己最好的法衣拿最好的劍,除非遇到更好的,成千上萬年都不會離身。
小棲烑望著那熟悉的流火紋肚兜,小心臟不受控制地蹦了又蹦。
她又想起了那個寒冷的雪夜。
看了看榻邊不大的空間,躺個大人自然是不行的,可容納個孩子卻是綽綽有餘,尤其是棲烑這般豆芽菜似的小豆丁。
小豆丁陷入了沉思。
化神期修士怎會睡得這般沉?
水長老講過的,築基以上都無需安睡,便是睡也十分警敏,稍有動靜便會醒來,相反,打坐需要意識沉靜,反倒不容易察覺外物。
上次林中打坐明煊未醒是情理之中,可這次睡著卻吵不醒就不對了,尤其方才進門前,她明明還聽到明煊在動,怎的一進門便丁點動靜都沒有,睡得比豬妖都沉?
煉藥房有個看守是野豬妖妖修,每逢他值夜都會忍不住呼呼大睡,好幾次被煉藥師發現,一腳踹屁股上才醒。
她當日逃脫,就是趁著這豬妖睡著時撬了鎖鏈偷跑的,可惜監牢有結界,剛跨出來便被發現,差點沒死在那荒漠中。
豬妖不過練氣,尚且踹一腳便醒,明煊這樣的化神大能,怎可能這般折騰都不醒?
難道……明煊被人暗算了?
小棲烑再如何年幼無知也看得出來,顧朔風氣息平穩沒傷沒病好得不得了。
況且她一直在院中跪著,就算修為低微,好歹耳力極佳,又離得這般近,真有什麼事的話,以明煊的修為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就中招,起碼要打鬥幾下,她多少要聽到些動靜的。
她什麼也沒聽到,明煊也不像有事的樣子。
那……化神期修士怎會睡得這般沉呢?
只剩一個解釋。
明煊不是睡得沉,而是……假裝睡得沉。
可是為什麼呢?
她為什麼要假裝自己在睡?不是她讓她跪干進來的嗎?
她現在跪幹了,也進來了,然後呢?她該做什麼了?
明煊既然讓她進來,必然是有事吩咐,不然幹嘛刻意囑咐跪干進來?
小棲烑又看了看榻邊空出的那一片地方。
啊!她明白了!
昏暗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炯炯有神,幾乎要迸出萬道金光。
就如同那五百遍抄寫一般,明煊給她定了十日期限,完不成便是心性不穩沒努力,這才把她丟進毗娑池磨練。
而這次明煊必然也給她定了時限,以這大雨推測,大約是雨停之前。
雨停之前她通過考驗,便能進來歇息。
必然是這樣的,必然以往日她的觀察,明煊從未睡過,獨獨今日睡了,必然是在等她。
可既是等她,為何不明說?幹嘛要裝睡?
嗯……
大約是……秉性使然。
明煊一貫如此,對她好時從不愛說,就愛說剜她的心嚇唬她。
好吧,也不是嚇唬,是真的想要她的心,可想要她的心與對她好本也不算衝突,她怎麼就笨笨的不說呢?
明煊就是嘴巴壞,不,嘴巴笨,還不如她這個從不說話的小啞巴呢。
即便是她這個小啞巴也曉得要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好,就像上次,她專門給大家發了靈符,就是想告訴大家,你們對我好我知道的,我也對你們好,只有這樣大家才會一直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