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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她有點失落,就是那種,難得想拋開任務做點好事,卻被告知你沒有那個資格。
許輕嵐從手術室推出來時還在昏迷著,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醒過來,婁勝都快嚇哭了,幾次猶豫著要去給家裡打電話,幾次又沒敢。
他既怕老爺子受不住再犯病,也怕老爺子追問經過,他說不清楚。
幸好許輕嵐醒了。
婁勝熱淚盈眶地撲到病床邊,醫生都忘了喊,一刻連聲先問了許輕嵐一連串問題。
「你怎麼樣?你好點沒?傷口還疼不疼?腦子清楚嗎?餓不餓?渴不渴?有沒有什麼想說的?你這傷到底怎麼回事?誰扎的你?是不是那誰?不是吧?不是她吧?」
黃三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虧他還喊他一聲婁哥,看他這沒成色的樣!
「婁哥,你一下問這麼多,讓大小姐回哪個?我看還是先叫大夫過來瞧瞧吧?」
黃三爺哪兒懂婁勝的糾結?只覺得他智商不是很高的樣子,跟想像中大不一樣,卻不知,他這幾天的表現在他手下眼裡也是一個樣。
婁勝說白了就是個保鏢,打架鬥狠他在行,其他的也就那麼回事,平時辦事還算機靈,一牽扯馮家唯一的命根子馮卓然,那就有點轉不開圈了。
他趕緊起來去喊大夫,黃三爺沒往床前擠,他可不是婁勝,他是大智若愚,他要真傻,根本混不到今天這一步。
他甚至一聲都沒吭,縮在病房角落儘量減少存在感,畢竟他是東道主,大小姐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傷的,他不好離開,可也不好開口打擾。
這馮家大小姐打從睜開眼,視線就長在了劉小蝶身上,瞎子也看得出她現在誰都不愛搭理,就想搭理劉小蝶,也就婁勝那白痴急轟轟往前湊。
看完許輕嵐,黃三爺的視線又落在了顧朔風身上。
許輕嵐望著顧朔風,顧朔風也望著許輕嵐,兩人兩兩相望,都快成望妻石了,卻誰都沒有說話,誰也沒什麼表情,就那麼望著。
黃三爺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他算是看出來了,就算他不努力降低存在感,他也沒法插足人家的二人世界,人家眼裡只有彼此,旁人根本打擾不到。
大夫很快趕了過來,大致檢查了一遍,表示沒有問題,婁勝這才鬆了口氣。
他剛想再問許輕嵐怎麼回事,黃三爺拉住了他。
「家裡已經給準備著飯了,馬上送來,要不等吃完飯再問?」
婁勝也不是個傻的,他也知道大小姐這會兒不愛搭理他,只能嘆了口氣跟著黃三爺一塊兒縮角落。
他哪也不去,他得守著大小姐,一眼看不見就整這麼大個動靜,他是真怕了。
初春的下午,陽光不算明媚,雲絮飄在天際,斜風拍打著窗欞,窗玻璃輕輕震動著,窗台上一隻灰雀蹦跳著啄著什麼,灰褐色的鳥羽被風吹散,露出裡面淺白的絨毛。
病房裡靜悄悄的,明明窩了兩男兩女四個人,卻安靜的沒有丁點聲響。
顧朔風不想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什麼。
憎惡值紋絲沒動,依然保留著僅有的1點,再多沒有,再少也不降。
好感值同樣,滿值100,固若金湯。
兩人沉默地互相凝視了很久,最後退讓的,依然是許輕嵐。
「過來。」
淡淡的嗓音,輕的雲絮一般,帶著些許沙啞。
顧朔風遲疑了下,乖乖走了過去。
「低一點。」
許輕嵐示意她彎下腰。
顧朔風抿了抿唇,稍稍彎了腰。
「再低一點。」
再低都要親上了,顧朔風本能地想拒絕,可身子比腦子反應快,聽話地又更低了些,低到只要許輕嵐稍微抬一下頭,就能貼上她的唇。
然而許輕嵐並沒有吻她,而是艱難地揪起蓋在被子外的狐毛大衣,費力地給她披到了背上。
這是趕來醫院時隨手裹在許輕嵐身上的大衣,沾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一塊塊凝結在漂亮的狐毛上。
「臉色這麼差,自己都沒注意到嗎?」
顧朔風轉頭看了眼肩頭的大衣,又看了眼許輕嵐,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這衣服……沾了血了,不乾淨。」
「先穿著,等會兒讓婁勝回家給你拿乾淨的。」
顧朔風垂下眼帘,手指抿著狐毛上的血塊兒,完全沒意識到那有多髒多不衛生,是之前的她多嫌棄的,她的整個腦子都是木的,手指抿上了血印兒也毫無所覺,抿完了一塊兒又去抿另一塊兒。
「你……你還說我臉色難看,你看看你自己,一點血色都沒有,難看死了。」
許輕嵐虛弱地笑了笑,「對不起。」
都這樣了還笑得出來?馮卓然你是傻子嗎?
「幹嘛道歉?」
「讓你擔心了。」
「我才……」
滾到嘴邊的「沒有」生生咽了回去,顧朔風心煩意亂地轉開視線,不用刻意演戲,她的眼眶隱隱發脹,有什麼想從眼角湧出,她忍著不讓它們出來,雖然知道這會兒哭了更好,她卻下意識忍著。
許輕嵐問道:「你吃飯了嗎?」
——到底誰才是傷患?該關心的不是你自己嗎?
「看樣子你也沒吃,婁勝,去,給她買紅燒排骨,魚香茄子,再買份清燉雞湯,不要太油,不要香菜,要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