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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個女護士眼神的催促下,男護士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到餐桌邊。
「9:30廖醫生會過來幫你做系統的檢查,我們先去……準備一下,你吃完的話,餐具留在這就可以了,稍後我們會過來收拾。」
說罷停了片刻,見顧朔風沒有任何表示,突然心裡就沒了底,試探著又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嗎?」
顧朔風終於大發慈悲隨便擺了一下手。
男護士回頭沖兩個女護士擺了個OK,三人興高采烈的出了病號房,哪兒也不去,直奔306。
沒辦法,療養院的日子實在太枯燥了,病人度日如年像坐牢,醫務人員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假期都是輪班休的,一個人三個月才能輪上一次連休。
現在突然出了自殺這麼大的事,還不是抑鬱症患者,是一個普通的性癮患者,能不點燃他們的八卦之魂嗎?
306門口已經擠滿了人,只是大家都很自覺的沒有踏進房門半步,急救小車已經推過來,各種急救設備一應俱全。
張遠飛也擠在人群中,和別人看八卦的心態不同,他和陸婷婷畢竟有了點翻電網的革命友誼,蹙著眉心擔憂的張望著。
洗手間裡隱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嘔吐聲,翻轉身,還有啪嗒啪嗒的腳步踩水聲。
陸婷婷被抬了出來,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早已看不出底色,胸前身下到處都是刺目的猩紅。
布片濕漉漉粘貼在身上,血水滴答滴答濺落一路。
浴缸水稀釋過的血液,少了濃稠,鮮艷欲滴,濺在地上炸裂出皇冠般的水花,如點點彼岸花,死寂中綻放,艷紅中消亡。
陸婷婷被直接擱在了床上,左手腕耷拉在床邊,猙獰的傷口翻著白肉,像是已經流幹了全身的血液,到處都是血水,唯獨傷口不見血液湧出。
血袋,呼吸機,保溫毯……
急救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門口擁著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說話。
大概……救不回來了。
所有人都這麼想。
那臉太白了,白的悽慘,死灰一般,完全不見半點血色。
那手腕的傷口也切得太深,像是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似的,一刀劃下,白骨可見。
這是一門心思的尋死,是真的不想活了。
眾人眼神交匯,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理解。
不遠處的609,顧朔風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喝完橙汁,咔噠一聲放下昂貴的ROYAL COPENHAGEN瓷杯,漱了漱口,抽出紙巾擦嘴。
走廊從安靜到喧鬧再到安靜,只剩下醫護人員的急救聲隔著人群走廊牆壁,清晰得傳入她的耳朵。
她拿起手機,擰開房門,一步步走到306,隔著人群開始錄像。
先是人們緊張的臉,再是洗手間門口凌亂的血腳印,瓷磚上濺開的血花,還有床上圍成一圈的醫護人員。
以及……
陸婷婷慘白的臉。
錄像結束,顧朔風轉身往回走,張遠飛看見她,遲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搶救的陸婷婷,這才追向她。
「小言!」
張遠飛壓低了聲音喊顧朔風,顧朔風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依然背脊挺直的往回走。
顧朔風回了房,張遠飛緊跟著也進了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朔風走到沙發邊坐下,點開那錄像,低頭看著,淡淡道:「有事嗎?」
張遠飛張了張嘴,想再多問兩句,滾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好,你不想提陸婷婷,咱們就說點別的,關於周彬,你真的有辦法治好他?」
「有。」
「那……」
張遠飛快走幾步繞到她面前,雙腿叉開扎馬步似的,兩手按在膝頭,突然沖她猛鞠了個躬。
「求你治好他!!!」
顧朔風的視線從那錄像上抬了起來,唇角微微勾起,像笑,可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
「你這麼信任我?倒不怕我是信口開河?」
「陸婷婷的事跟你有關對吧?」
張遠飛是莽漢,卻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漢,尤其還有周彬這個聰明腦袋提醒,昨晚陸婷婷偷鑰匙私闖顧朔風病房的事,整個樓層都知道,今早陸婷婷就割|腕了。
周彬當時也開了門張望了一眼,他有潔癖,當然不可能湊人堆兒,只給張遠飛說了一句。
【這事肯定跟小言脫不了關係。】
周彬都開了金口了,如果說這事兒跟顧朔風沒有關係,張遠飛是打死不信的。
更何況,回程路上陸婷婷一路纏在顧朔風身上,瞎子也看得出來兩人絕對發生了什麼。
顧朔風垂眸點開通訊錄,勾選了家庭組成員,又編輯了簡單的一句話,指尖輕點,剛錄好的視頻發送成功。
張遠飛見她只顧玩手機不理他,也不惱,依然保持著半扎馬步的架勢,雙手撐在膝蓋又道:「陸婷婷那事兒當初鬧得滿城風雨,我和周彬都有所耳聞,那麼糟心的情況下她都沒自殺,怎麼可能這時候自殺?是你給她出的主意,你能幫她出院,我說的對不對?!」
顧朔風關了手機,聽著叮叮噹噹的關機,終於抬眸看向了張遠飛。
「不是說了不談陸婷婷的事嗎?」
張遠飛僵了一下,又沖她鞠了個躬,這才站起身。
「我只是想說,因為陸婷婷,我才覺得你或許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