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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就要這麼……死掉了嗎?
棲烑拼命睜大眼,卻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心心念念的烈陽仿佛就在眼前,卻又仿佛隔了千山萬歲,任她如何努力都無法看清。
意識漸漸恍惚,眼前黑影晃過,有什麼蹲在了她面前,有什麼塞進了她口中,還有熟悉的腥甜液體流入,化開了口中之物,帶著一絲清苦緩緩流入嗓眼。
幾乎是剎那間,暖流由內而外層層漾開,呼吸不痛了,渾身都不痛了,連乾癟的眼球也恢復了水潤。
她看到了……萬道金光下冰白的臉,比那烈陽還要奪目。
本欲向陽死,卻終向陽生。
這是獨屬於她的烈陽,不會灼傷她的眼,還帶給了她生的希望。
她是……明煊!
嘩啦!
棲烑猛地仰起頭,弱水滴答,被侵蝕的眼球通紅脹血,她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
她怎能忘了,若非明煊,她早已曝屍荒漠。
如今苦也好,甜也罷,都是明煊給她的,是她白得的。
明煊給了她修煉的機會,贈她法衣靈符,收她為徒,還處處護她,甚至不惜被掌門打傷,還……
棲烑恍然想起,當日那隨著丹藥湧入嗓眼的腥甜究竟是什麼?
那味道格外熟悉,是她早已嘗過千遍萬遍的血的味道。
長老曾講過,金木水火土,五行各不同,明煊是火靈根,絕變不出水來,而丹藥需遇水才化,所以……那是明煊的血嗎?
必然是的,禿鷲妖的血腥臭黏膩,與那入口的甜冽決然不同。
明煊不僅救了她,還以血哺餵……
【師尊待你是真的好!】
師妹們的話歷歷在耳,緩緩撫平棲烑的怨憎。
明煊從未說過中品法衣難得,也從未說過靈符珍貴,更從未說過她將她打下天梯丟入試練塔是為護她,明煊只是默默在做,包括舒筋通脈,包括點了她的啞穴怕她傷了嗓子,明煊從來都不解釋,只是做。
若非旁人點醒,她大約早就恨明煊入骨。
就如今日,明煊將她丟入池中,她想不通,只覺疼痛委屈,怨恨她,憎惡她,卻全然忘了,明煊從來都是如此,從不愛解釋。
明煊這般做必然有她的理由,必然也是為了她好,明煊決計不會拿她性命玩笑,畢竟……她那麼想要她的心,又怎會害她?
至少……在她結丹之前,不會害她。
胡思亂想著,棲烑不知何時翻身平躺在了水面,谷內鬼影重重,頭頂卻是彎月星河,美得讓人幾乎忘掉周遭的一切。
細瘦的胳膊探了探,小爪子對準那彎月蜷了蜷,什麼也沒抓到,彎月依然高掛,遙不可及。
棲烑忽而笑了,小小的兩枚梨渦綻在臉頰,混著幾抹弱水銀光粼粼。
她不過是掙扎在泥潭中卑微的螻蟻,明煊卻是盤睨世間的明月烈陽。
哪有烈陽在意螻蟻生死?
明煊卻救了她。
明煊從未欺騙,早已宣明,她要她的心。
而她,本該早已死透,卻平白得了生的希望,不管結果如何,她已是賺了。
事關生死,小棲烑永遠都是通透的。
明煊待她是真的好,在她未動手殺她之前,她有什麼理由恨她?
恨她不該救她?還是恨她不該對自己這般好?或是恨她想剜她的心?
明煊只是想剜心,還未做,未做之事有何恨的?
何況,若非想剜她的心,明煊又如何會救她?
她以死換生,明煊以生換死,就如她偷了旁人的雞旁人追打她一樣,都是公平的。
算來算去,還是明煊虧了,她原本可以直接剜掉她的心的,卻平白還要教養她那麼多年。
若非沒有心便會死,她真想把心給了明煊算了。
可是不行啊,她真的……不想死。
——明煊……我不想死……所以我還是會想盡辦法逃走的。
當然,不是現在,要等築基後可以自己隱藏半妖之體才行。
想著想著,小棲烑忽然睜大了眼,摸了摸自己的臉,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
奇怪?方才明明那麼疼的,怎的這會兒不疼了呢?
小棲烑誤打誤撞的反思消弭了痛楚,一頭霧水,一旁窺視的顧朔風也是一頭霧水。
好感值怎麼又漲了?就這一會兒工夫連漲好幾次,現在已近八十。
八十是個危險的數字,八十以上可就是喜歡了。
她都說了要剜她的心,還將她丟進塔里嚇個半死,獨臂到現在也不給她治,還折騰她寫不可能寫完的抄寫,甚至現在都丟進毗娑池了,她居然還給她漲好感?!!
到底哪裡出了錯?
叮!
【警告!憎惡值-10!當前憎惡值21!】
顧朔風:「……」
這什麼意思?非逼她直接抽鞭子罰跪沒收辟穀丹餓她肚子還不准睡覺?
還是說……棲烑曾經的經歷太過悽慘,自己整她的這些小兒科根本撓痒痒似的?
顧朔風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她又看了眼已然適應毗娑池的小棲烑,無名火莫名就竄了上來。
——我是來讓你受罪加憎惡值的,不是讓你來享受寧靜加好感的!!
不行,她還是太低估女主的抗壓能力了,不能再這么小打小鬧了,得表現得更明顯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