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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子身為掌門自然憂慮長遠。
不修、毘羅、長老們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靈虛子看向顧朔風。
「棲烑是你徒弟,你有何想法?」
顧朔風垂首坐於一旁太師椅,緋衣映著跳動的燭火,身影搖曳在身後青牆,斂眸良久才道:「法子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有些兇險,且棄車保帥有些不妥。」
「棄車保帥本就是良策,怎會不妥?師妹但講無妨。」
顧朔風微抬眼帘,雪眸淡掃,望了眼不修。
「就如之前那般,以蘇 成仙做餌,誘轉周道子的注意力。」
不修聞聽,抬眸望了眼顧朔風,眸底深處透著一絲不忍,卻並未多言。
靈虛子略一沉吟道:「的確是兇險,之前咱們假意捧殺棲烑,誤導周道子,以蘇成仙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到底信了幾分尚未可知,如今再以蘇成仙鋌而走險,萬一弄巧成拙……棲烑只怕真就保不住了。」
顧朔風淡淡道:「可除此再無他法,富貴險中求,此事亦然。」
靈虛子看向其他幾人,皆是搖頭沒有旁的法子。
靈虛子這才與幾人商議了一下具體細節,商議結束後,道:「此事便這樣吧,眼下只有著法子了。」
馳鈺深覺此事牽連無辜甚是不妥,埋頭拜道:「蘇成仙不過練氣三層,修為低下,萬一無辜身死,豈不徒增殺孽?還望掌門師叔三思!」
這話靈虛子可不愛聽,他蹙眉望著馳鈺,若是旁人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絕對重罰,可是馳鈺說的,他勉強忍下怒氣。
「本座也不想如此行事,可凡事以大局為重,若本座可以代替蘇成仙,本座以身赴死毫不遲疑,可本座不能,獨蘇成仙最為合適,能為宗門犧牲也是她的造化,何況也未必會犧牲,我等都會盡力護她,以後自然也會更用心教導她,是福是禍都未可知,怎是徒增殺孽?」
馳鈺雖本性純良,卻不善口才,靈虛子這三言兩語便堵得他無言以對。
馳鈺還想再說,靈虛子擺手道:「都下去吧,本座累了。」
都合體大能了,還有甚累不累的?不過是想趕人罷了。
馳鈺無奈,只得雖眾人一起出屋。
毘羅道房就在隔壁,告辭進去,其餘人先行一步。
馳鈺望著顧朔風徐徐離去的背影,想到這幾日烈火焚心般的煎熬,終於得見師叔平安而歸,卻還沒顧得多看兩眼,忍不住低聲喚道:「明煊師叔……」
顧朔風回眸望向他,無波無瀾的眸子仿佛盈著四海八荒最無暇的初雪,只看一眼馳鈺就短了舌頭。
「我,我……」
他干張著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他這幾日為師叔擔心的晝夜難安?
還是說他為師叔生了心魔?
不妥,都不妥。
以他如今的身份,頂多客 套一句……恭喜師叔平安歸來。
不對,似乎說「恭喜」也不甚恰當,他到底該說什麼?
顧朔風見他糾結躊躇半天不語,淡淡道:「你是想說本座惡毒嗎?」
馳鈺一驚,趕緊搖頭:「不!馳鈺絕無此意!」
顧朔風不甚在意道:「本座從未說過本座是什麼好人,掌門想守護宗門,本座想守護棲烑,若連自己在意的都無法守護,何來餘力顧及他人?」
馳鈺萬沒料到顧朔風會這麼說,這與她記憶中那個面冷心善的師叔大相逕庭。
他微微瞪大眼,囁嚅道:「可,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就如人修與魔修妖修的水火不容,難道所有妖魔都非善類?一定要將他們趕盡殺絕?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不管是為名、為利、為飛升……亦或是為重要的人,沒甚不同。」
「這世間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本座守護本座想守護的,旁人怎麼想,怎麼議論,那都是旁人的事,本座不關心,也不在意,普度眾生是神的境界,本座只是區區凡人。」
顧朔風走了,馳鈺望著她翩然而去的緋色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按了按心口,薄薄的皮肉肋骨下,心臟在劇烈狂跳著,他聽到了以前從未聽過的話。
【守護自想守護的,不管旁人怎麼想。】
是這樣嗎?
明煊師叔似乎真的與他想像的大不相同,似乎更……更讓他心跳不已。
師叔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她也有七情六慾,也有想守護的人,也……也有人類的劣根性。
馳鈺突然覺得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虛影瞬間真實了許多,心臟越跳越快,幾乎要躍出胸膛。
他好想……真的好想把那做夢都不敢想的人擁進懷裡。
真的好想。
好想好想!
馳鈺按著心口身形佝僂,突然搖晃了一下撞在一旁漆紅的廊柱。
他腦中突然閃過了棲烑縮在師叔懷中的景象,想到了師叔想要守護的人是棲烑!
他痛苦地拼命按壓著瘋狂攢動的心跳,不住告誡自己。
別胡思亂想,師叔只當棲烑是徒弟,絕無其他,她們可都是女子!
若師叔真對棲烑有心思,怎會主動要棲烑同他結為道侶?
之前塔前師叔說要娶棲烑,不過是想激他答應合籍之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