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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朔風掃了一眼他身後眾人,林密風小,火把靜靜焚燃,不時噼啪一聲火花,濃煙滾入樹冠。
「棲烑有何特別,竟讓師兄不顧性命冒險入這軒轅山?」
這也是眾人想知道的,他們下意識看向靈虛子,尤其是岳鵾鵬最不能理解。
岳鵾鵬原本離棲烑不過幾步之遙,要追容易的多,就是顧忌軒轅山的危險,權衡利弊,這才放棄追逐等了靈虛子過來,本以為靈虛子頂多派人駐守附近,絕不會進去,卻不料靈虛子毫不猶豫就逼著他們一塊兒進了山。
幸好他們人多,又都是練家子出身,這一路過來只遇到了只熊瞎子和那隻斑斕虎,暫無傷亡。
顧朔風這一句發問,直接問出了他們的心聲。
靈虛子臉色微變。
「此事雖因棲烑而起,卻事關宗門聲譽,一峰之主說叛逃就叛逃,宗門顏面何存?泱泱大派追至軒轅山便不敢進了,豈不更是讓人嗤笑?!」
靈虛子色厲內荏,一字一頓氣震山河。
顧朔風卻只涼涼一笑,兩字撥千斤。
「虛偽。」
「你!」
說話的工夫,棲烑一劍砍掉了頭狼首級,殘兵舊部嗷嗚狼嚎,看了眼身後靈虛子眾人,再看看浴血而立的棲烑與顧朔風,非常識時務地掉頭撤離。
狼群跑了,靈虛子怕顧朔風不管不顧說出真相,執劍穿過狼屍血污直刺顧朔風前心!
「棲烑留命,明煊殺無赦!」
掌門一聲令下,弟子哪兒敢不從?
眾人紛紛抽劍助陣,雖不懂為何特意交代要留下棲烑性命,可哪兒容得他們疑問?奉命行事便可。
剛打完狼群,又來人攻,本就有傷在身,棲烑與顧朔風很快便體力不支招架不住。
顧朔風虛晃一招,突然轉身拎起棲烑後領子,狠狠甩出圈外。
「快走!」
棲烑哪裡肯走?她殺得滿眼通紅,少了修為限制,她不輸場中任何一個,若非寡不敵眾,她早已帶顧朔風殺出重圍。
顧朔風將她丟出,她非但沒跑,返身又殺迴圈內。
「為師的話你也不聽了嗎?!」顧朔風邊揮劍邊怒斥,「這麼濃的血腥味,又臨近山腰,怕是會引來慳虺,再不跑便來不及了!」
慳虺乃水陸兩棲巨獸,形似鱷,口如盆,利齒如鋸,一身硬皮刀劍不入,若是在軒轅山外遇上自是不怕,可在軒轅山修為全無,真要是撞見,那無異於羊入狼口,九死難有一生。
不提慳虺還好,一提慳虺,靈虛子眾人也是臉色大變,招式越發凌厲了許多,只求速戰速決離開這是非之地。
顧朔風心知棲烑絕不會拋下自己,虛晃一招露了個破綻,噗的一聲皮肉破開聲,七業劍猛地刺入她的小腹,劍尖閃過寒芒透出腰窩,鮮血滴答打在腳下枯葉。
棲烑陡然睜大了眼,一個箭步過來攬住顧朔風,舉劍就刺靈虛子。
靈虛子咬緊後槽牙,俯身躲過,原地一個轉手,在顧朔風腸腹橫攪斜戳,連攪了數下才抽劍閃到一旁。
皮肉破開,腸肚攪爛,碎肉翻出傷口,鮮血浸透了緋色裙擺,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郁,仿佛都能感受透過鼻腔到那血液的溫熱。
顧朔風不痛,可不痛不代表身體不會受損,她只是感覺不到痛而已。
孱弱的身形搖晃了一下,滿頭冷汗嘩地湧出,滿臉血色褪盡,顧朔風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喊了聲「走」,眼前黑霧籠罩,她膝頭一軟昏死過去。
再醒來,身下在動,樹影在晃,有什么小心避開了她腹部的傷口圈在她的腰際。
她……還沒死?
顧朔風很失望。
她趴在棲烑背上,腹腔零零碎碎的空蕩感,溫熱的鮮血不斷往外流著,若非棲烑的背擠擋著,只怕腸子都要流出來了。
棲烑四肢著地,不顧一切地奪命狂奔,靈虛子的追殺聲忽遠忽近,像是下一秒便要追到近前將她碎屍萬段,又仿佛遠在天邊永遠也追不過來。
顧朔風恍惚地看了眼棲烑,她螓首帶血,唇白如紙,手臂不知何時劃傷,昏暗中,白骨帶著翻起的嫩肉隨著奔跑顫動,那麼細的臂骨,總有種再稍用些力就會戳斷的驚悚錯覺。
再這麼跑下去,只怕那胳膊要廢了。
「放……下……」
顧朔風氣若遊絲,區區兩字費盡了她幾乎全部力氣,幸而是面朝棲烑,唇正對著棲烑的耳根,不然只怕棲烑根本聽不到。
然而聽到聽不到的又如何?
棲烑一刻未停,下頜繃得更緊,通紅的眼眶血絲密布,更是不要命的狂奔。
越往山上跑,樹木越稀疏,到處荒草叢生,矮樹叢簇簇而立,野獸的嘶吼聲也越是頻繁,有悽厲如豪熊,有尖銳似狂獾,有……嬰兒啼哭般慳虺的低吟。
如未央山般,越靠近山頂,野獸越敏銳且兇殘,這麼濃烈的血腥味,在這密林之中如同剛下油鍋的蔥花肉片,香飄千里,黑暗中,多少野獸聞腥而來。
沙沙,沙沙。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急速的沙沙聲,大片長草倒伏,蛇蟲鳥獸驚走。
棲烑猛地滯住腳,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迅速改了方向,朝左前方繼續狂奔。
沙沙,沙沙。
那沙沙聲始終不停,越靠越近,任棲烑如何狂奔都甩脫不掉。
棲烑深吸了口氣,突然一轉方向,三兩下竄到最近的一棵高樹,小心地將顧朔風放下,復又拖著沉重的身形跳回枯葉,抽出茯苓劍警惕地挨著一從灌木緊盯著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