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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傷成這樣了,先不洗,我先幫你抹了藥,等好點兒再洗。」
說著,徐汀蘭又要去拽她的毯子。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顧朔風慌張地向後縮了縮,直縮到床頭,懷裡一直摟著的東西隨著挪動露出了一角。
徐汀蘭看著那明顯和毯子顏色不一樣的布角,微微蹙眉,上手扯了下。
顧朔風下意識猛地拽了過來,重新塞進毯子。
徐汀蘭的手尷尬地舉在半空,「抱歉,我看那上面好像沾了血,所以才扯的,不是有意的。」
顧朔風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自己緊摟的毯子,懊惱地咬了咬唇,把那東西又從毯子裡掏了出來,遞到了她面前。
「是我該說抱歉才對,這,這本來就是你的。」
本來就是她的?
徐汀蘭仔細一看。
這……
這不是她那件小開衫嗎?
開衫是米白色的,顏色很淺,斑駁的血跡浸在上面,如紅梅散落,格外的顯眼。
徐汀蘭眼眸微顫了顫,那小開衫已經團得不成樣子,顯然是被長時間摟著壓成的死褶。
這難道是……從昨晚一直摟到現在?
這個認知讓徐汀蘭剛剛退縮了一點的心,突然堅決起來。
人這一生,能讓自己不顧一切為之努力的人或事能有多少?
十幾年前的她畫出了巔峰之作《醉》。
十幾年後的她卻只能畫出自己都不滿意的碌碌之作。
要不是當年的「少女達文西」光環還在,只怕她的畫早已無人問津。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真的是江郎才盡?
還是初心變了?
其實,不過是她自己沒有堅持。
她把太多的精力分給了所謂的愛情,所謂的家庭,花大把的時間研究菜譜,研究洗潔精,研究如何把皮鞋擦得又黑又亮,又如何讓冬衣不會生蟲。
她成了所謂男人背後默默支持的女人,留給藝術的時間越來越少。
藝術需要感悟,而忙綠讓她無暇欣賞雨後的嫩芽,更無暇觀察驕陽穿過枝葉漏在地上的光影。
她已經錯過一次堅持,難道還要再錯過第二次?
況且,這不過只是個假設,假設十五天後她確定自己真的喜歡陳希瑤。
連一個假設的堅持都不敢想像,真到了那一步,自己是不是又要放棄初心?
望著眼前縮在床頭的顧朔風,陽光鋪了滿床,她卻縮在那唯一暗影中,蓬頭亂髮,腫眼傷唇,還有紅腫的鼻子,本該是嚴重破壞美感的畫面,卻讓她突然升起了一種難言的衝動。
就好像戰地記者看到恢弘的戰場,心痛卻又澎湃地舉起相機拍下歷時的瞬間,她也突然興起了繪畫的衝動。
她想畫她,想畫陳希瑤,非常想!迫切地想!現在就想!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會馬上請求畫她,不管是給錢或是提其他任何要求,她都會儘量滿足,只要讓她馬上畫!
可現在……
徐汀蘭把那開衫丟到一邊,跪爬著上了床,拖鞋啪嗒啪嗒兩聲掉在地上,她也爬到了顧朔風近前。
顧朔風裹著毯子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頭,拘謹地看著她一點點靠近,紅腫的眼圈少了魅惑,卻多了幾分讓徐汀蘭怦然心動的懵懂。
徐汀蘭微微側頭,那如少女般柔美的唇瓣輕輕貼在了顧朔風涼白的臉頰。
啵唧。
細微的一聲輕響,蜻蜓點水,點到即止。
顧朔風的眉尖隱約跳了下。
徐汀蘭並未察覺,撤身回來,凝視著她。
「關於你剛才說的那個問題,我想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十五天後我確定我真的喜歡你,那麼不管前路有多少阻礙,只要你不放手,我就堅持。
實在堅持不下去,我們可以出國,總有地方可以讓我們自由呼吸。」
顧朔風微微睜大眼,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突然抬手使勁兒擰了下自己的臉。
「嘶!痛!」
徐汀蘭趕緊拉開她的手,蹙眉輕斥:「你幹嘛?」
「我……」
「你以為這是在做夢?」
顧朔風咬著唇,一雙眼水汪汪地望著她,無辜又可憐。
徐汀蘭的心瞬間一片柔軟,探頭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髮。
「不是夢,別傻了。」
說罷,搖了搖手裡的跌打油道:「飯已經做好了,趕緊抹了跌打油先填飽肚子再說。」
顧朔風沒有回話,只怔怔地望著她,她那一句「別傻了」好像反而把她喊傻了似的。
徐汀蘭無奈地把那跌打油直接湊到了她臉前,使勁兒晃了晃。
「跌打油,看到了嗎?我要幫你抹了?」
顧朔風還是沒反應,依然怔愣愣地望著她,眼都不眨。
徐汀蘭伸手想拉開毯子幫她上藥,可想到之前拉她毯子時她激烈的反應,遲疑了下,又頓住了。
「陳希瑤。」
徐汀蘭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
「陳希瑤?」
又喚了一聲。
「陳希瑤!」
這次不用跌打油在她臉前晃了,改用手直接輕拍在了她臉上。
顧朔風終於有了點反應,眼珠微微驛動了下,問出一句。
「這所有的一切……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