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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淺顯的道理,長了眼睛的都懂!
馳鈺!別被心魔控制!
你對師叔來說絕對是特別的!不然師叔何以對你說了這些推心置腹的話,還專門跑去求了梵機老人?!
對!梵機老人!
師叔之所以撿回棲烑本就是為了他!
瘋狂鼓動幾乎變形的心臟,終於慢慢平復下來。
馳鈺俯身按著心口斜靠著廊柱,喘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平息下來,站直了身形。
他抹掉滿頭冷汗,裡衣已濕透,掐了個輕身訣才恢復了清爽。
明煊師叔……
明煊……
心魔雖控制住了,可滿溢的愛意卻再也抑制不住。
馳鈺也說不清哪裡不同了,總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仿佛原本遙不可及的神仙墜入了凡塵,終於到了他伸手可及之處。
夠不到的時候不敢想,可現在能夠到了呢?
馳鈺閉了閉眼,仰頭深吸了口氣。
別胡思亂想,再怎麼樣她都是你師叔,冷靜下來,做自己該做之事,多餘的妄想只會徒增煩惱,他該做的便是好好修煉,爭取早日飛升大道,不辜負師叔親自幫他求到梵機老人面前的良苦用心。
再睜開眼,馳鈺已恢復了神清目明,邁步離開。
不修本是回了自個兒道房,走到門口頓住了腳,轉而去了蘇成仙屋內。
蘇成仙與清月同屋,清月素來與秋風交好,秋風是大弟子,有獨享一屋特權,清月便時常跑去同秋風聊些小話,待禁鼓響起才會回房。
屋內有兩張床,一左一右擺開,蘇成仙蓋著被子面朝里躺著,一動不動,似是睡熟。
不修查都不必查,單聽呼吸與心跳便斷定她尚未入睡。
不修走至床畔坐下,原本對這個強送上門的小徒弟並無太多想法,可想到之前為了保棲烑,她身為師父卻親自對自己徒兒下手,激發徒兒心魔,害徒兒無法抽身,甚至說不得還會丟了性命,不由生出一絲愧疚。
她不修修煉至今,全仗自己勤奮,從未害過任何人,生平第一次使了陰招,卻是對自己徒弟,實在是……過不去心頭那道檻。
檻若不過,一個不甚便會生出心魔,越是修為高越是如此,不管是 為了心底那絲愧疚,亦或是為了將來不至於生出心魔,不修都得做點什麼。
她探頭望向面朝里緊閉雙眼的蘇成仙,那微顫的瞳睫證實了她的確不曾入睡。
蘇成仙知曉有人坐到了她的床邊,卻以為是清月,清月對她也算不錯,她本不該裝睡,可她心裡苦。
想到白日那青衣女子,她的心仿佛千萬鋼針扎入,痛得幾乎說不出話。
那竟是……棲烑!
那個廢物豆丁不僅沒死在未央山,還帶了一身奇遇回來,風光無兩。
反觀自己。
所有人見了她都指指點點,明里暗裡譏笑她是被罰跪院外的蠢物。
明明她才是那個靠實力登上天梯的人,為何會變成這樣?
她不甘心,她委屈,可……她又能找誰說去?
掌門有意趕她下山,說不得她連重回宗門的機會都沒有了。
月余前她還是天之嬌女,眨眼便跌入泥潭,這讓年僅十二的她如何承受?
蘇成仙還不夠成熟,更不夠穩重,她甚至還是個孩子,她想不通,想不明白,她只覺得難過,難過的都想直接衝進未央山,若能得了奇遇艷煞旁人便罷,若不能……死便死了,總好過被廢掉靈根趕下山隨便嫁個男人蹉跎一生。
若非想到爺爺,她真想就這麼辦了。
可她若當真如此,爺爺如何承受得了?
爺爺都那麼大歲數了,便是死,也得先給爺爺養老送終。
她蘇成仙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唯獨爺爺……最疼她的爺爺……
眼淚忍不住沁出眼眶,沾在長睫,降落不落,昏暗中暈著細碎的微芒。
不修望著,心頭隱隱漾起一絲難言的情緒。
不只是愧疚,似乎還有……憐惜。
當年她自己也是小小年紀拜入宗門,性格怯懦,不善言辭,也無人能說兩句體己話,全仗自己一步步從普通弟子爬入內門,其中艱辛悲涼非常人能懂,她也曾不止一次夜半獨自一人捂著被子落淚。
如今再看蘇成仙,不由心下越發鬆軟,探手摸了摸她的頭。
蘇成仙一僵,下意識睜開了眼。
清月其實並不喜歡自己,只是看在她是小師妹的份兒上,在人前護一護她,平時兩人大都相對無言,更遑論這般親昵舉動。
蘇成仙有些難 以置信,抬眸卻看到一張柔如弱水的眸子。
她尚未築基,如此昏暗之下,並看不清五官,可這雙眸子已足夠她愕然地猛地坐了起來。
「師,師尊!」
不修微微頜首,遲疑了下,探指抿掉她眼角淚痕,看著蘇成仙越發驚愕的小臉,越發覺得自己平日對小徒弟過於疏怠,以至於小徒弟這麼驚詫她的出現。
不修道:「這幾日委屈你了,待回去,為師幫你換套心法,與你更有裨益。」
蘇成仙攥緊被角,剛因震驚沁乾的眼角再度潮紅起來。
「師,師尊之意……仙兒不會被趕出去了?」
「不會。」
「當真?!」
「當真。」
喜從天降,蘇成仙激動不得不知如何是好,攥著被角,越攥越緊,突然就撲過去摟住了不修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