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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的修煉都白扔了?不報仇了?
不等弦十再勸,棲烑突然騰空而起,懸浮數丈之高,周身妖氣化作無數流螢,飛速流竄。
流螢鑽入雪堆廢墟仔細搜找,比之之前弦十的掀桌找,彷如蝗蟲過境,一毫一厘之處都不放過。
棲烑剛剛經歷過做火入魔,身子極度疲累,不過撐了片刻便額角冒汗嘴唇慘白。
弦十心知勸不住,只能幫她布了個聚氣陣,填補些過度損耗的煞氣。
流螢找回了大小不一的碎塊,碎得拼都拼不起來那種。
弦十不忍看她痴傻了似的跪趴在地拼了一次又一次,剛勸了一個字,就被棲烑一個揮手掀飛出去,摔出去數十丈遠,砸了個巨坑,半天爬不起來。
棲烑最終還是沒能拼回碎塊,碎塊有些甩到外圍,高溫之下已有些腐爛變形,再如何拼也拼不出原來的模樣。
棲烑守著那四分五裂的屍首呆坐了足足十日,突然扛著屍首到了湖邊,一把火燒掉,骨灰裝入瓷瓶,塞進了她鬢間的木蘭花鈿。
弦十一直緊張地守著她,生怕她之前說的以死謝罪成真,棲烑走哪兒他跟哪兒,棲烑刨了他埋的酒罈子他沒言語,棲烑摸出骨灰瓶,把骨灰撒進酒罈,混著酒液一同灌進肚子,他除了搓了搓胳膊,也沒言語。
直到棲烑刨出了他所有的酒,骨灰全撒了個乾淨進了她的肚子,弦十這才摸出芥子空間自己留的一壺桃花釀,坐下陪她一起喝。
遠處崖邊大雪漫天,他們頭頂卻是彎月如鉤,沒有八月十五月兒圓的意境,卻偏偏讓人心生感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卿不知……」
弦十依稀記得這是溫庭筠的詩,原句是不是如此,有些記不大清,只覺十分應景。
本以為不過是師徒情深,看了這一千多年,再說是師徒情誼,便是傻子都不會信。
弦十轉頭看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棲烑,明明平日裡正眼都不看他一眼,送東西也不是砸就是扔,凶得什麼似的,這會子蜷縮成小小一團,睫毛掛著淚,像是被遺棄的小崽子似的,看著實在讓人心酸。
明煊早已轉世,你再如何相思入骨,便是瘋了癲了成魔了,她也不會知道,何苦來著?
……
軒轅山千里之外的小鎮,一相貌平平的青年書生背著書簍進了客棧。
小二一甩抹布搭在手臂,熱情地過來迎客。
「公子這是打尖還是住店?」
「可有什麼好酒?」
「呦!公子可真是來對了地方!掌柜的釀得梨花白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前幾日剛好開壇,您來一壺嘗嘗?」
「有勞小哥。」
書生又要了半斤牛肉,並未要主食,直接找了個角落坐下,不是飯時候,堂上人不多,只一桌兩人吃酒說話。
小二端了牛肉老酒過來,熱情地幫他倒上一杯,看了眼他的書簍。
「公子可是進京趕考?」
「正是。」
「那您可小心著點兒,出了城三里地有片夾竹林,今年這花開得特別艷。」
夾竹桃開花需得大量養分,譬如在樹下埋上鳥獸屍首,花開必旺。
可坊間多是窮人,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樹皮觀音土都能往嘴裡塞,誰捨得把好端端的肉埋了土?
故而說起夾竹開的艷,人們首先想到的便是……樹下埋了屍,人屍。
書生詫異地微微睜大眼。
「整片夾竹林都開了?」
「可不是怎的?那紅艷艷一片,瘮人著嘞!」
「紅艷該是極美,怎成了瘮人?」書生笑呵呵抿了一口酒,「你若不提,我本還想打尖住上一晚,如今看來倒是不必,月下賞花人生一大雅事,尤其是這夾竹桃花,可遇不可求也。」
這話一出,小二暗暗後悔,早知自己就不多這一嘴了。
可話已出口,再想挽回來不及了,這書生不住店少賺幾個銅板倒是小事,萬一真出了什麼意外,那可就是他的罪過了。
「公子聽小的一句勸!那林子夜裡去不得!」
書生笑道:「為何?」
小二壓低了嗓門道:「公子有所不知,往年這林子從來不開花的,這突然開了這麼多,鎮上的人就有些怕,恰巧這半年失蹤了不少人,一直都沒有尋到,前些日子衙門的專門過去林子刨坑,你猜怎麼著?刨出了一百多具屍首!」
書生微挑眉尖,「一百多具?」
「可不是怎的!」
小二看了眼櫃檯,見掌柜的在打盹沒心思搭理他,這才繼續安心八卦。
「那一百多具有的是這半年失蹤的,也有的是過路客,據看見的人說……全都乾巴巴被吸乾了血!
府衙專門請了黃亓觀的道長過來驅邪,邪沒驅成,道長加他那倆徒弟的命全搭里了,到臉兒也不知那林子裡到底是出了厲鬼還是什麼大妖。
前個兒我還聽人說,這事兒驚動了府台大人,說是要著人去請清平宗的仙長過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林子就在官道邊兒上,官府都貼了告示了,千萬別夜裡打那兒過,白日裡也得多找幾個同伴趕緊地跑過去,不然……」
小二沒說完,可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書生略一沉吟,呵呵笑道:「多謝小哥提醒,那……」
小二豎著耳朵聽著,就等著他說住店,好問他住天字房還是地字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