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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成仙難以置信地望著屍首,抓取神魂的利爪頓住,那熟悉到讓她的心驟然緊縮的身影,滯住了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甚至連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仿佛都跟著凝滯了。
「怎……怎會這樣?」
「誰……這是誰?」
蘇成仙似乎連說話都不會了,舌頭僵硬,嘴唇抖得像是在酷烈寒冬,利爪被雨水沖刷乾淨,連指縫都不曾殘留半點血跡,仿佛剛才的殺戮根本不曾存在。
如果……如果不是眼前的人脖子扭斷,心口呼呼灌著冰冷的雨,連魂魄都破碎的無法捕捉的話,她真以為……這只是一個玩笑,甚至只是一場夢。
可這不是夢,雨水打在臉上冰冷刺骨,渡劫天雷一聲聲炸在耳旁,下一刻便要劈在她頭頂似的,手中銀鈴清晰地硌在她的掌心,她親手殺了不修,殺了她最愛的人。
愛?
什麼愛?
什麼最愛?
不是的!她怎麼可能愛上一個藥人?!
怎麼可能愛上自己的奴僕?!
不是!
絕對不是!!
蘇成仙一把抱住不修,拼命捂著那搖搖欲墜的腦袋,胸口仿佛堵了千金重石,憋得她劇痛難忍,她鼓著腮幫,忍著,咬牙繃緊了忍著,心口撕裂般地劇痛瞬間延伸到靈魂深處,痛得她摟著不修一頭栽在地上。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難受?
她明明不愛不修,不愛任何人。
為什麼這麼痛?
好痛……
心口好痛……
頭好痛……
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劇烈的痛著!
頭快要裂開了!!
不修!不修!!!
咔嚓。
懷中脆弱的折斷聲凝滯了所有的一切。
蘇成仙顫巍巍抬起身,正看到一顆腦袋骨碌碌滾進了骯髒的血水。
不……修……
心頭僅存的那根弦……驟然崩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修!!!!!!」
悽厲的慘嚎穿透雨幕,震懾了方圓數里。
蘇成仙突然頓了聲,腦中閃過無數畫面,一口鮮血衝出喉嚨,血霧瀰漫,混著雨水砸在身下。
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幻化成棲烑的模樣,故意激怒她,故意找死。
她好狠的心。
她……她……她是算準了她會難受是嗎?
呵呵……
你贏了,我的好師尊,你真的贏了。
我現在很難受,活了九萬多年,從沒像這一刻這麼難受過!
這麼辦呢?
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
我愛你。
我這麼愛你,你卻害我這麼難受,還想逃掉,怎麼可能呢?我怎麼可能放你走?!
「你以為死了就解脫了嗎?呵呵……你以為魂飛魄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呵呵哈哈……不可能的……不可能!!!」
蘇成仙瘋癲地笑著,雙眼紅的可怕,臉上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
她突然探手夠過不修的頭顱,小心地抿開黏在頭顱上的髮絲,低頭狠狠吻了下那冰白的唇。
「你記住,你永遠都不可能擺脫我……永遠都不可能!」
蘇成仙緊摟著那頭顱,揚手祭出一縷詭異黑霧,黑霧跳竄在她掌心,與她眸中翻湧的魔氣交相輝映。
「斗轉星移,蒲亂磐轉,魂無歸兮,白駒溯之……開!」
一聲「開」,氣吞山河,翻湧的黑霧瞬間將蘇成仙層層包裹,霧絮翻騰繚繞,攜著霧中人越縮越小,眨眼便要消失殆盡。
轟隆!
第五道渡劫天雷乍然劈在身後!
雨幕中,倔強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呼咚一聲被劈翻在地,掙扎著又爬起來,腳步踉蹌搖搖欲墜,卻未祭出防護結界,更沒有拍符扔法器抵抗,就那麼硬生生扛著,懷裡緊緊抱著一件辨不清顏色的破舊衣裙。
棲烑神志恍惚,頭頂是流竄的濃雲雷電,腳下是震顫的大地,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都不在乎,連自己的命都不值得她分神。
她茫然前行,不知來路,不問去途,不曉得自己以後該做什麼,失去了目標,空乏地可怕,或許就這麼死掉才是最好的。
她的師尊……就在她眼前,化作了一灘血水。
她頂著天雷點燃了歸塵香,煙是散的……
煙散了……
不是師尊沒死,就是魂飛魄散……
她的師尊已經化為了血水……
她的師尊已經……魂飛魄散……
這世上再沒了明煊,再沒了那個揮出無數小字,溫柔地讓她挑選自己的名字的女子。
是她給了她名字。
棲烑……棲……烑……
蘇成仙曾嘲諷她,說師尊不是真的疼她,不然怎會取了這兩字。
「棲烑」是居留於光明之中,依附於光明之意。
而「明煊」則是與日月比肩,是光明無窮之意。
「棲烑」二字便是她依附於師尊,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師尊手心。
當日她聽了,只覺得好笑,這名字是她自己選的,又干師尊何事?
如今想來,這寓意真真兒是極好……
棲烑,棲於光明,棲於師尊。
師尊……
別丟下徒兒……
沒有師尊,徒兒便沒了家,又該上何處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