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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電流越聚越多,張眼便見內間門大開,棲姚神色昏盲,兩眼渙散,淡色的唇微張著,呵氣濃白噴灑在無形的結界,呵氣穿過,人去無法過來。
棲姚趴在結界上,難受地蹙著眉,接觸處盪起層層漣漪,漣漪湧入顧朔風指尖,轉為竄跳的赤色電流。
棲姚摸索著那無形的結界,微狹的眸子半闔著,像是盲人摸象般,似乎在揣摩這到底是個什麼陣法,為何擋住了她。
結界可屏蔽外界一切聲響,且結界內看結界外一清二楚,結界外看結界內卻如攏在迷霧。
棲姚看不到顧朔風,顧朔風卻看得到棲姚。
棲姚終究破解不了如此艱深的法陣,順著那圓弧狀的曲線緩緩滑落,雙膝跪地,只上半身還趴在法陣上。
法陣盪著殘陽落山般淺淡的微芒,棲姚呼著濃白的哈氣,半張臉貼在法陣上,擠壓地有些變形,嘴也因這擠壓微微嘟起,本就喘不過氣合不上的嘴越發合不攏,遮不住皓白的牙齒,還有那顫抖著細碎水痕的嫩紅舌尖。
顧朔風眉心微跳,眼不見心不煩,乾脆轉開視線。
抖掉指尖的赤色電流,將它們通通引至陣眼,陣眼吸收了外力震顫,微微暈起柔紅光暈,與法陣上層層盪開的漣漪交相輝映,將屋內映射的仿佛紙醉金迷的靡靡之所。
若再來點痴纏的絲竹琴瑟,便更有那韻味了。
叮鈴咚隆——
那念頭不過剛一閃而過,耳畔猝然響起刺耳的聲音。
顧朔風轉眸望去,棲姚跪趴在法陣上,許是太難受,指尖祭起一抹青色幽光,先是食指,再是中指,尖利的指甲一根根彈出,泛著森森寒光,劃割在結界。
彎如月牙的尖利指甲沾染了靈力,若是練氣修士解的基礎法陣還真有可能撕裂,可.......
顧朔風無語地轉頭再轉回來,真想吼她一句︰收起你那破爪子,我結的法陣你要能劃得開就見鬼了!雖不能對法陣造成實質傷害,可因靈力與煞氣的碰撞製造的噪音卻不容小覷。
這樣還怎麼打坐?
打坐是打發時間的首選,半夜三更還下著雪,不打坐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睡覺,可這麼吵又怎麼睡得著?
屏蔽聽覺?
算了,自打那次點了睡穴被占便宜,顧朔風就很排斥這種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境況。
不就是吵一點嗎?
忍了。
她就不信棲姚能劃拉一晚上。
實在不行,大不了去竹林,橫豎她也不怕冷。
顧朔風闔眼耐心忍了片刻,噪音果然緩了許多,從最初的叮呤咣哪不停,到後來偶爾的一聲,又過了會兒,丁點聲音都沒有了。
顧朔風緩了口氣,耳朵舒服了,心情也放鬆了許多,下意識張眼瞟了眼門口方向。
門口已沒了人,只剩那件熟悉的五彩法衣攤在地上,衣角穿過法陣,因感受到了法陣細微的靈力波動,暈著淡淡微光。
法衣一旁是靛青的青蓮履,一隻朝上,一隻倒扣。
棲姚人呢?
顧朔風微微盛眉,撩袍下了竹床,走到法陣邊緣朝外望去。
竹屋門打開,雖沒有風,可依然有雪花灌入屋內,洋洋灑灑的雪片落在竹地絲
毫不化,不過片刻便在門口積了薄薄一層。
眉心蹙得更索了幾分,顧朔風遲疑了一下,邁步跨出結界,隨著緋色衣擺划過,結界陡然亮起,流火竄過法陣的每一個符文,連同結界一起散如星塵。
外間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竹床上被褥凌亂,軟枕育拉在床邊將落不落,門外排著兩排明顯的腳印,顯然踏出腳印的人已神智昏盲,連最基本的身輕如燕都行不出來。
若是平日,哪怕再大的雪再冷的天顧朔風都不擔心,棲姚已築基,便是在雪窩連睡十日都不會有事。
可眼下不比平日,棲姚正值.....
顧朔風閉了閉眼,打心眼排斥那個事實。
眼下棲姚正值.……特殊時期,若她呆在屋裡忍耐過去還好,若她.……..若她忍不住出去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走獸......
顧朔風不敢想像幾個月後棲姚扛著肚子誕下一隻毛茸茸小半妖的畫面。
不,說半妖不確切,棲姚只有一半人類血脈,再生應該記是……四新分之三妖,妖族血脈越多,妖族特徵就越多,說不得小蕙子連直立行走都困難。
顧朔風越想越頭痛,緋袖一拂,邁步入了風雪。
順著腳印一路尋去,直尋到了溪邊,溪面結了厚厚的冰層,積雪比兩側略低一些,對面是一片矮樹林,連接著整片草原,裡面狐狸兔子狼豺狗熊.…基本什麼都有平日它們畏懼她與棲姚的威壓,從不敢靠近竹屋,甚至連小溪都不敢越過,偶爾遇到也會趕緊躲得遠遠的。
可這會兒棲挑全身撒發著最迷人的信息素,傳遞給所有獸類她正處於發熱期的訊號,這訊號遠遠壓過了她那點威壓,還會充分激發獸類延續血脈的本能。
這時候的棲姚無論遇到哪只公獸,哪怕只是只公兔子,都可能造成難以想像的後果。
顧朔風看了眼溪面腳印,腳印有大有小雜亂了許多,顯然她從溪邊滑下,改做四肢著地,憑著本能朝前跑走了。
顧朔風放棄徒步尋找,祭出赤焱劍,循著足印一路追去。
幸好天寒地凍的,狗熊蟄伏,只剩些小獸活動,且夜半三更又下著雪,幾乎都龜縮在窩中取暖,一路也未遇見哪怕半隻兔子,更遑論狐狸與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