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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軻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我這不是回來了。」
洛露擦著快要湧出來的眼淚,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還當著孩子的面哭怪丟人的,她氣道:「你那時候怎麼說的,你說沒我們你也過得好,你這叫過得好?你怎麼瘦成這樣子了?你是不吃飯嗎?」
「沒有不吃飯。」就是那段時間沒什麼食慾。
洛露拽著周時軻下樓,把他按在了沙發上,招呼著阿姨一起和她去廚房做飯了。
周時軻啞然,「你們還沒吃飯。」
周時萱翻了一頁書,眼也未抬,「洛女士不讓我們吃,讓我們先吃餅乾麵包墊肚子。」
周時軻叫了一聲姐姐。周時萱這才看了他一眼,視線在周時軻眼下的青色和毛衣衣領里延伸出來高高凸起的鎖骨上停留了一會兒,譏笑道:「這是在外邊混不下去了,才回家來?」
周時軻低著頭,一言不發,眼眶微微發酸。
眼前遞過來一張紙巾,周時萱靠回到沙發上,合上書,眉眼間氣勢迫人。
「還有臉哭?」周時萱看著瘦得沒幾兩肉,像是受盡了磋磨的周時軻,氣不打一處來,她二十三歲大學一畢業就被父親拎到董事會磕磕巴巴演講被那群老東西嘲諷的時候都沒這麼生氣。
周時旬看著心疼,過來打圓場,「哎呀大姐姐,阿軻還小,他不懂事,他瘦肯定是因為水土不服嘛。」
「還小?五十歲了都還小,周時旬你再慣著他我連帶著你一起收拾。」
周時旬早就被訓斥慣了,他小聲逼逼,「那你還得自己收拾自己。」
周時萱:「……」
這時,周吉慶在一旁咳嗽了兩聲,說話了。
「行了行了,回來就吵回來就吵,從小吵到大,沒完了是不是?再吵等會一人三棍子。」
周時旬給周時軻遞過來一包薯片,「媽不讓我們叫你,說等你睡到自然醒了然後一起吃飯,大姐她太餓了,她餓瘋了,才這樣的。」
「周時旬。」周時萱語氣陰沉。
她抄起一個蘋果砸向周時旬,被楊蕭接住,楊蕭眨眨眼睛,「大姐,手下留情。」
「管好這傻逼。」周時萱冷冷道。
周吉慶一拍桌子,怒喝,「皮癢了?」
這是周家,整天沒個清淨,大家都習慣了。
也只是在家,眾人才能褪下端著的那股勁兒,該懶散的懶散,該鬥嘴的鬥嘴,該罵人的罵人。
而能動手絕對不動嘴,這是遺傳的周吉慶。
諷刺人時的尖酸刻薄,是像了洛露。
周時軻耷著眉眼,聽著客廳里周時旬和周時萱還在你一句我一句頂個沒完,廚房裡食物的氣味慢慢飄散出來,周吉慶手裡的棋子落下時的聲音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累極了,睏倦極了,像幼獸終於尋到出生時的洞穴徹底放鬆下來。
他和傅斯冕那六年,是對自己的折磨,不是傅斯冕踩踏他,是他自己踩踏他自己。
可那又怎樣,即使他脊樑都斷了,周家依舊會幫他一截一截,一塊一塊,接起來,拼起來,他依舊是周家的老三。
「我就說那時候不能送走,聽小屁孩的靠自己?還以為是以前那個年代呢?」周時旬掃了一眼一個人坐在一邊垂著頭的周時軻,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馬後炮?」周時萱斜睨著他,「我記得阿軻當時一走,你就把他的摩托車開跑了。」
「不是摩托車,是機車,ok?四十多萬加改裝配件一百多萬呢。」
洛露在叫開飯了。
周時萱起身將周時軻手裡的薯片拿走,丟到一邊,揪著他的衣領就往餐桌旁邊拖。
家裡,周時萱是老大,出生在周吉慶精力最充沛的年齡,周吉慶白天在公司工作回來,還能順帶教育修理周時萱,所以周時萱是最像周吉慶的。
說一不二,果決堅毅,脾氣暴躁,規矩也多。
周時軻被按著坐下。
坐下之後,周時萱的手指按在他的肩上:「你在江城做了什麼,都過去了,我也不問,但既然回來了,就把腰板給我挺直了。」
周時軻這時候很聽話:「姐姐,我明白。」
他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醒。
周時萱難得露出一個笑臉,她在周時軻旁邊的椅子坐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放在了周時軻面前的桌子上。
等她收回手,周時軻看見,姐姐給的是一輛布加迪跑車的車鑰匙。
「阿軻,生日快樂。」
他有些訝異地扭頭看著周時萱,「你不生我氣了?」
周時萱接過阿姨手裡的菜,淡淡道:「你乾的混帳事兒多了去了,不差這一件。」
「……」周時軻想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告訴周時萱自己為什麼會留在江城,因為周時萱估計會連夜衝到江城剁了傅斯冕,就算不剁,傅家以後也別想清淨。
他不想再和與傅斯冕有關的一切人和事物再有瓜葛,也不想家裡人為自己費心費神。
周時軻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自己犯的錯,到底有多離譜。
從頭到尾,他都沒為家裡人想過。
而傅斯冕,從頭到尾,都在為傅家權衡利弊。
他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而就在這時,因為開飯,家裡人都聚了過來。
桌面上布加迪的鑰匙閃閃發亮,金錢的味道簡直都瀰漫到了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