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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蓉沒吭聲,盆里的水已經涼了,她重又兌水,浸第二輪。
她越是沉默,聶九羅越是不安:「你說話啊?」
余蓉沒辦法:「你要想知道,就去問邢深。它是畜生,還是人變的,我沒管過。我只知道,不馴它,就是頭見人就咬的瘋狗,馴了之後,知道約束自己不傷人,知道死對頭是地梟,關鍵時刻還能派上用場,這不挺好嗎?你今天,難道不是多虧它幫忙?」
聶九羅手腳冰涼,懷疑終究只是懷疑,這懷疑如果被駁回了,她也能心安,但余蓉這反應,基本是坐實了。
她胸口一堵,聲音都顫了:「它原本是人哪。」
孫周,曾經是她的司機啊。
雖然她對他的印象不甚深刻,但還模糊記得,他有個女朋友,還跟她抱怨過掙錢難、買房難、結婚難。
那是孫周?
余蓉一副到此為止的架勢:「喏,我跟孫周沒交情,還是那句話,我到的時候,它就是這樣了。我不馴它,它跑出去傷人,沒準還被當成不明生物擊斃了,或者做實驗研究了。」
聶九羅氣極反笑:「那你馴了它,把它當畜生一樣使,還顯得很人性化了?」
余蓉低聲罵了句什麼,又拿手去擼腦袋,一擼一手的塑膠袋。
這玩意兒還沒摘呢?她氣惱地一把拽了下來,心中微感驚異:還真挺保暖的,一摘下來,腦頂上涼颼颼的。
她說:「第一,不是把它當畜生使,見到它的時候,它就是個畜生。」
「第二,從我馴獸的立場來看,我能把一個瘋魔的玩意兒馴成不傷人、能聽人話的,我沒覺得不好。哪天我余蓉也被抓了、變異了,我樂意當這麼一頭狼犬,還能多撕幾頭梟。」
「第三,別跟我較勁,是我把它弄成這樣的嗎?誰抓的它?誰咬的它?你真想論理,找准源頭和對象。這事就到這兒,多說了頭疼。」
說完了,大概是怕聶九羅再囉嗦,也顧不得肋排還沒解凍好,嘩啦一聲,水淋淋地拎起來就走。
聶九羅想說什麼,又咽下去了。
她也明白,跟余蓉爭辯沒意義,孫周明明在板牙那群人手裡,蔣百川卻跟她說不在,看來一切是從蔣百川那開始的。
還有,事情已經這樣了,她再表示反對,又能做些什麼呢?給孫周找個完美歸宿?
過了會,她出來找余蓉。
院子裡很安靜,屋檐下為求過節喜慶,掛了兩個老大的燈籠。余蓉正坐在客房門口的台階上,籠了一身紅光,車子停在一邊,後車蓋半開,走近了,能聽到後車廂里傳來咔嚓的啃聲,再走近點,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聶九羅繞到正對著後車廂的地方,看到孫周捧著那塊濕噠噠的肋排,嘴裡無聲咀嚼,眼睛警惕地看著她。
觀望了會,大概是察覺她並無惡意,又埋著頭開啃了,牙齒是真尖利,咔的一下,肉骨就斷了,聽得聶九羅不寒而慄。
余蓉嘆氣:「明知道看了不舒服,還非要來看。」
聶九羅的目光仿佛粘在了孫周身上:「如果是我,我被抓了、變異了,麻煩別馴我了,讓我死了好了。」
余蓉說:「你就是太想不開了。變異了,不是人了,就當是投胎到下輩子了唄,一輩子有一輩子的活法,誰還管上輩子怎麼想。」
聶九羅:「一輩子是有一輩子的活法,可就算投生成了野獸,也不喜歡被馴化吧?」
余蓉好笑:「你想跟我說什麼?生而自由?尊重它的天性、把它放歸山林?聶二,你看看這世界,能把它放哪去?」
聶九羅沒說話。
難道孫周這輩子,就這樣被馴養到老、驅使到死嗎?
耳畔傳來余蓉的聲音:「你啊,有這精力,多想想自己的處境吧。聽炎拓的意思,最多再過三五天,就會有人來投食,到時候,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聶九羅覺得好笑:「瞞不住就瞞不住唄,林喜柔又不是傻子,炎拓跑了,洞裡那隻地梟死了,她當然會猜到是纏頭軍做的。說不定,這還是件好事呢。」
在換人的問題上,林喜柔一直態度含糊,沒準這次,隱秘的窩點被搗,讓她知道自己藏得並不那麼穩妥,多點危機感,行事也會痛快點。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你見過螞蚱嗎?」
余蓉點頭:「見過,猴子大的身板,長不大。」
聶九羅說:「這要是我,兒子被人擄走二十多年,但凡有點消息,傾家蕩產我都得換。她怎麼就這麼沉得住氣呢?」
余蓉不以為然:「可能……不是所有女人都把孩子當回事的吧。」
***
炎拓這澡,洗了足有一個半小時。
候著他洗完之後,聶九羅才去下面,反正排骨本來就是熬好了的,湯里滾一會就行,蘑菇青菜又熟得快。
找不到合適的湯碗,索性把帶柄的小湯鍋給他端了過去。
一進屋,她就覺得暗,屋裡那麼多燈,炎拓只開了床頭的夜燈。
聶九羅下意識去摸大燈的開關:「怎麼這麼暗哪?」
炎拓說:「就這樣吧,太亮了有點……不適應。」
聶九羅一愣,已經撳上開關的手又縮了回來。
屋裡沒桌子,聶九羅把小湯鍋放到茶几的杯墊上,炎拓走過來,睡衣本該是合身的,但現在穿著,總覺得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