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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弩身抬起,箭尖前指,又不斷咳嗽,以吸引孫理的注意。
孫理不是傻子,回頭一瞥就明白了,他像一隻動作敏捷的青蛙,倏地就彈跳開去,和蔣百川保持了安全距離。
這咳嗽聲終於引起了蔣百川的注意,他抬起頭,眼珠子慢慢向雀茶這頭轉過來:「雀茶啊。」
雀茶聲音發顫:「你……你為什麼包著臉,你把衣服拿掉。」
她牢記余蓉的囑託,要檢查這些「零星回來的」,有沒有被抓被咬。
蔣百川沒動,笑得有點怪,聲音像是吞在嘴裡的:「雀茶,你拿箭對著我,你出息了啊。」
孫理還在試圖和稀泥:「蔣叔,規矩你懂的,你把衣服拿掉,我們檢查一下。」
他懷疑蔣百川被地梟抓咬過了,其實最直白的方式是打著手電上去、檢查他的眼珠子是否有紅線,但孫理不敢。
蔣百川冷冷說了句:「我不和你們說,讓邢深來跟我講。」
說著,伸手扒住石壁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往洞裡走。
雀茶沒轍了,如今又沒證據,她總不能真的一箭把蔣百川給射了,看孫理時,也是一籌莫展。
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蔣百川進去?情急之下,雀茶朝孫理猛使眼色。
茲事體大,孫理也顧不上什麼長輩之類的了,大不了先得罪後道歉,他覷著蔣百川不備猛撲上去,抱著他滾倒在地,還鋪墊了句:「蔣叔,得罪了啊。」
出乎意料的,蔣百川的反應激烈到可怕,他尖叫一聲,發狂似地拼命掙扎,居然把年輕力壯的孫理給掀翻了開去。
這一掙扎,包臉的衣服鬆開,雀茶看得清楚,他的一邊嘴角處、直延到耳邊,幾乎都已經潰爛了,另一側倒還完好,但這種極致的反差和不對稱,被夜光石的幽光襯得形同鬼魅,叫人毛骨悚然。
她嚇得險些站不住,但手上卻出奇的穩,弩身一端,大聲說了句:「蔣百川,你知道我準頭不錯的,你再亂動,我可就放箭了!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就試試看!」
蔣百川大概這輩子都沒聽過雀茶這麼聲色俱厲地說話,一時有些怔愣,真的沒敢再動。
雀茶又吩咐孫理:「你,拿繩子把他捆起來,捆結實點,等余蓉她們回來了再處理!」
孫理膽戰心驚地爬起來,從背包里翻出繩團,正往外放繩,蔣百川嘿嘿笑起來。
他說:「等余蓉回來?回不來啦,都回不來啦,你沒看見外頭那一雙雙白眼珠子嗎?」
什麼白眼珠子?孫理忍不住轉過頭、朝外看了一眼。
雀茶也不由朝外看去。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蔣百川面上掠過詭笑,猛地朝雀茶撲了過去。
***
小孩的腳印。
聶九羅想循著腳印繼續往外找,但周圍都找過了,有且只有這麼一個——多虧了旁側的土垛被蹭落了一些沙土,沒這些沙土,連這唯一的腳印都不會有。
她知道炎拓在懷疑什麼:「你是不是以為這是心心?不一定吧,可能是……小地梟呢?」
炎拓說:「小地梟,不是應該有爪子的嗎?但這明明是小孩的腳印啊。」
聶九羅:「即便是心心的,二十多年了,她也該長大了啊。」
說得都有理,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兩人正面面相覷,伍慶又猛嗅鼻子,然後抬手前指:「那裡,那個方向,血腥味。」
這一次,孫周比他敏感,沒等他說完,已經衝著那個方向急竄了出去。
余蓉頭大如斗:「怎麼又有了?」
不是又有了,伍慶解釋:「剛離得太遠,只能聞到這裡的,這不是走過來了嗎,所以又聞到了更遠處的。」
周遭兇險莫測,不宜分散,大家得聚在一起才安全,余蓉一揮手:「走,都往前去看,這裡別留人。」
一行人,又跟著伍慶往前走,這一回,走得更加小心,隊伍的前後左右,都安排了人端著槍專門防範。
走了約莫十分鐘左右,打頭的人先壓著嗓子叫起來:「那裡,那裡!又有一個!」
借著雜七雜八的手電光,炎拓隱約看到,有個男人倚靠著一座土堆坐著,腦袋半耷,雙手斜癱,那姿勢,多半也是沒氣了。
孫周正圍著這男人焦躁地爬來爬去,大概是按捺不住,伸爪子扒拉了一下,男人立時就倒了。
余蓉從齒縫裡迸出一句:「這又是哪個?出個人專門記名字,特麼死一個記一個,方便最後查對。」
有幾個人趕過去認臉,炎拓不湊這熱鬧,他打著手電仔細查看周遭的地面,希望能再發現點什麼。
聶九羅說的也有道理,小孩不一定是心心,這麼多年了,心心難道不長大嗎?
可是,不是心心,又會是誰呢,總不見得經常有小孩被扔進這地底下來吧?
不一會兒,那頭的認臉出結果了。
「這個……臉生,不認識。」
「肯定不是我們的人,沒見過。」
「這死法,太特麼邪門了,怎麼是頭頂開了個洞啊……」
聽到是頭頂「開了個洞」,聶九羅心中一陣異樣,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去。
先看到臉,這人她也不認識,但又覺得有點眼熟。
正搜腸刮肚,炎拓過來了,只一眼,他就認出來了。
「這是楊正。」
聶九羅想起來了,難怪她覺得眼熟,炎拓曾經給她看過地梟的EXCEL表格,裡頭有照片有信息,是有這麼個叫楊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