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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先生,你氣色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原本還想笑著調侃一句「是不是又被騙去挖煤了」,到底不是很熟,又咽回去了。
炎拓笑了笑,說:「是啊,有點不舒服,所以先回來休養。」
***
和盧姐一樣,林伶和劉長喜也在炎拓這兒碰了軟釘子:歡歡喜喜上來和他打招呼,然後被一句「我有點累,先上樓了」打發掉,沒了下文。
炎拓知道自己裝得不夠好,但沒辦法,他並不想笑,也沒那麼多精力去顧及他人。
二樓幾乎完美地保持了聶九羅離開時的樣子:盧姐如常保潔,林伶和劉長喜也很有做客的禮數,基本只在樓下活動,很少上來打擾。
炎拓開了燈,在工作檯前坐下來,這一坐,仿佛雙腿灌了鉛,骨架也坍塌,再也沒力氣起來走動了。
盧姐很會察言觀色,面端上來之後,沒說什麼就下樓去了,還攔下了試圖上來詢問的林伶和劉長喜,點撥他們說:「這種一看就是想靜一靜,上去問了也沒用。」
炎拓埋頭吃麵,老實說,跟上次一樣美味,但大概人的心事太多時,胃也塞滿,食不下咽。
他些許用了幾筷子就撂下了,目光落到了手邊擱著的、小院的模型上。
真美的院子,梅花盛放,歲月也停在之前:聶九羅穿著睡衣、吊著胳膊,他笑呵呵持一支梅花,脖子上還掛了塊「老賴」的牌子……
院門上的對聯依然紅燦燦的,一邊書「平安」,另一邊是「歸來」。
炎拓伸出手,在對聯上輕輕撫過。
曾經,這個小院子等回了他。
將來,也能等回聶九羅嗎?
……
晚上,炎拓稍事洗漱之後,就睡在聶九羅房裡。
他現在很難睡著,一閉眼就是青壤、黑白澗,睡著了也是噩夢連連——前一個晚上,他夢見白瞳鬼帶著聶九羅的屍體過了澗水,那場面如默片,沒有任何聲音,而他身體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就那麼眼睜睜看著。
今晚,要是能連續劇一樣續上也好,讓他看看,它們把聶九羅帶去哪了。
睡到半夜,果然又做夢了。
可惜,續的不是前一晚的劇情。
夢見翻了個身,睜開眼,透過床頂掛下的薄幔,看到聶九羅正坐在梳妝檯前,哼著歌,慢慢擦拭水乳。
炎拓又驚又喜,坐起身子,說:「阿羅,你回來啦?」
聶九羅柔聲說:「是啊。」
然後向著他轉過頭來。
她的臉上,有一對懾人的白瞳。
……
炎拓猛然醒轉,冷汗涔涔,心臟收縮得厲害。
他撳亮床燈,床頂是有掛下的薄幔,梳妝檯前卻空無一人。
這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炎拓伸手抓摁住跳得過急的心口,緩了好一會兒才開門出來。
臥室外就是大工作室,裡頭塑像太多,滿目影影憧憧,怪嚇人的,炎拓抹了把額上的汗,摸黑走到閱讀區,撳亮了閱讀燈,在沙發里坐下。
夜晚真是安靜,燈罩下瀉出來的光穩穩地籠住他,像個貼心的、暖融融的氣泡。
炎拓坐了很久,才趨身朝向書架,想找本書看、打發後半夜。
聶九羅的書很多,專業之外,休閒的小說類也不少,然而書脊上的名目一列列掃下來,炎拓提不起絲毫興趣。
他的目光漸漸溜到書架下層。
有一本,書脊上什麼都沒印,不知道是什麼書。
炎拓好奇地抽出來,這才發現,是本影集。
聶九羅的影集嗎?他愣了一下,印象中,這種影集比較老舊——年輕人多使用電子相冊,專門列印出來並不常見。
他遲疑著翻開。
***
盧姐睡到半夜,忽然聽到房門被敲得山響,先還以為是出什麼事了,唬得心驚肉跳,再然後聽到炎拓的聲音:「盧姐,麻煩開個門,有事問問你。」
是炎拓啊。
盧姐吁了口氣,不覺又皺眉:什麼火燒火燎的事,犯得著這麼夜半叫門?就不能等到天亮?
她披上衣服開門出來。
怪了,炎拓面色不大對勁,胸口起伏得厲害,懷裡抱了一本影集,一見她就慌忙打開:「盧姐,這本影集你見過嗎?上頭沒有文字標註,我不是很確定,得找你問一下。」
巧了,翻開的這頁是婚紗照,盧姐真見過。
她說:「這是聶小姐的家庭相冊嘛,上頭人是她父母啊,有小孩兒的就是聶小姐小時候了。」
炎拓一顆心跳得幾乎快蹦出來,指向婚紗照里的新娘:「這就是她媽媽,裴珂?」
他之前查過聶九羅的信息,知道她父母姓名,但照片沒見過——她接受採訪,多是展示自己,也沒可能把父母的照片都給刊出來。
盧姐點頭:「男的就是她爸,聶西弘。」
炎拓激動到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那她爸媽當年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嗎?」
盧姐為難:「這我就不知道了,僱主的私事,我也不好打聽啊。聶小姐倒是提過一次,說是她媽媽出意外死了,她爸太傷心,走不出來,所以跳樓了。」
對,盧姐不知道是正常的,可以找當年的人問。
炎拓:「那有沒有她父母的老朋友什麼的……」
盧姐想了想,搖了搖頭:「那得回老家找,聶小姐前一陣子回過老家,給他爸做冥誕來著,還說有個叔叔還是伯父的……你問聶小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