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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百川一大早起來,就按照自己給自己擬定的計劃,做身體鍛鍊。
被拘囚也有三個多月了,爛了的腳經過後來的簡單處理,漸漸結了痂,他覺得如果能有機會出去,接上個假腳掌,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的。
期間換過地點,從逼仄且完全沒光的地下室,換到了隱約有光、稍微寬敞點的地下室,隔音太好,外頭總是很安靜,所以,他完全沒法判斷身周的環境。
不過他依然樂觀:拘囚地點的更換,說明原來的地方不安全了,也就說明邢深他們在行動。
……
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蔣百川有點奇怪:他一天吃兩餐,現在還遠不到用餐的點。
他趕緊趴倒在地,做出一副精神萎靡、全身無力的樣子,落難者只有悽慘潦倒,才能少受點罪,讓人看到他居然還有精神鍛鍊,少不得會挨一頓胖揍。
有人進來,不止一個,再然後,燈就亮了。
蔣百川艱難地撐起身子爬起,睡眼惺忪,還沒看清楚來的是誰,有個圓乎乎的東西就朝他扔了過來。
什麼東西?
蔣百川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這段日子,人家朝他扔水、扔包子,扔一切林林總總,他都是這麼接的。
東西一入手,頃刻間毛骨悚然,下一秒急扔出去。
那是一個頭。
是不是人頭不好說,但總歸是什麼東西的頭,有肉有皮,摸上去還黏糊糊的,帶一股潮腥味。
蔣百川一陣反胃,險些吐了出來。
有人走到他面前,踢了踢他的臉,說:「給你的,認真看看,看仔細了。」
是林喜柔。
蔣百川朝那個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顱頂上有個刀傷的創口,創口處凝著半透明的褐黃色。
林喜柔說:「這是瘋刀的手筆吧?你們一個個的,都當我好騙呢?」
蔣百川抬起頭:除了林喜柔,來的還有熊黑,抱著胳膊倚牆站著,虛攥的拳頭有小醋罈子那麼大——看來他答得稍有不慎,就要換熊黑跟他「對話」了。
他咬死了不鬆口:「老刀就是瘋刀。」
「刀、狗、鞭三家,鞭家是獨門的技藝絕活,狗家是族群的天賦,刀家是血脈的流傳,刀只有一把,每隔百十年,都會拿刀試血,哪一支的血最快被刀給吞咽了,刀就歸哪一支保管。」
「老刀就是瘋刀,現在出的狀況,我也不是很懂,畢竟我已經被關很久了——興許是老刀家那一支,又出了個人才吧。」
林喜柔說:「是嗎?」
她俯下身子,手指探向蔣百川的嘴角:「你這張嘴,口才可真不錯,我每次問你,你嘰里呱啦,都說得有理有據。」
蔣百川想躲,瞥了眼熊黑,又沒敢,林喜柔掐摁在他嘴角的手冰涼,死人一樣涼,指甲又薄又尖,陷進他的臉肉里。
「不過,說得再合理,我心裡不爽,你照樣遭殃啊。」
說到末了,咬字突重,手上用力,向著一邊狠狠一撕。
蔣百川慘叫一聲,捂住左邊嘴角滾倒在地,指縫裡洇出鮮血來,林喜柔抬起手,看拇指和食指指甲上留下的血痕,不緊不慢送進嘴裡抿吮了。
又說:「無所謂了,管它誰是瘋刀,反正,很快就會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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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九羅一早起來就趕工了。
昨天晚上,她給炎拓做規矩,說是作為租客、非請不准上樓,把炎拓聽得一頭霧水。
其實原因很簡單,她的定製小院還沒完工,在工作檯上四敞大開,不想被炎拓看到半成品——半成品就談不上驚喜和驚艷了。
所以她加緊做收尾工作,好在都是上色之類的細活,沒意外的話,今天之內就能交付。
這次再上手,心情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經常走神,有時突然就笑了,有時又耳熱心跳,以前覺得炎拓的定製只是一時興起,現在一考古,別有深意:幹嘛非要她的院子呢,人都要包括在內?
嗯……有問題,這個人,心思藏得頗深哪。
完工時已經是下午,小院的屋舍、花木、人物,無一不備,精緻小巧,不敢說栩栩如生,但別有一種微縮版的軟萌可愛,聶九羅下巴擱在檯面上端詳了好久,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要麼,送給炎拓算了。
下一刻馬上喝止自己:不行!這耗時耗工的,他連錢都沒給,她還想著送他,哪能好事全讓他給占了!
一時牙痒痒的,找了細鐵絲,裁了塊小硬紙牌,做了塊「老賴」的牌子,掛到持梅花的小人像脖子上去了。
效果頗為滑稽,她正笑得不行,老蔡打電話過來,問她有沒有收到快遞過去的兩份資料、對參賽沖獎又是什麼想法。
聶九羅實話實說:「城市雕塑大賽那個,比較重設計,突出理念的那種設計,這個超出我的範疇了。」
老蔡:「那泥塑才藝大賽的那個呢?」
那個是民間工藝美術家協會牽頭主辦的,老蔡覺得和聶九羅擅長的正對口。
「那個是現場技藝大賽,一堆人圍著看,還接受非專業觀眾參觀。創作是很私人的事,和作品之間要有非語言的交流,我覺得我接受不了這樣炫技式的展示。」
那就是都沒戲了?老蔡長長嘆了口氣。
聶九羅無所謂:「其實拿不拿獎的,也沒那麼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