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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被一陣鑽心般的火烤炙燙給驚醒。
居然不是夢,是真的,一叢橙紅色的焰頭從眼邊掠過——聶九羅將點火棒移遠。
這是拔罐時會用到的那種點火棒,經久耐燒,有持手柄,端頭是鋼絲網罩著不焦材質的石棉,很好用。
屋裡很亮,窗簾都拉到了窗戶盡頭,迎進大片暖融融的陽光。
聶九羅說:「醒啦?」
她撕掉他嘴上的封膠帶,又剪開手腳處纏縛的:「待會會非常疼,需要用到嘴喘氣,鬆開你手腳,是讓你去控制自己的。我可沒那個勁摁住你,你自己掂量吧,你可已經出芽了。」
炎拓腦子裡轟的一聲,臉色都變了:「哪?」
聶九羅指他小腹、胸側,還有大腿:「你自己看哪。」
炎拓低頭去看。
果然,那幾處的傷口處,都有像蜷曲的髮絲一樣的東西,黑褐色,打著卷,而且,可能是心理作用,炎拓真的覺得那幾處都在發癢。
聶九羅還給他描述:「你要不要摸一下?軟軟的,有韌性,拉一下還能彈回去。」
靠,還摸?看一眼都覺得噁心,自己的傷口裡,長出這糟心玩意兒,真是光想想就要崩潰了。
炎拓偏轉了頭,兩手攥緊沙發端頭:「你開始吧。」
第46章 ①⑤
聶九羅輕抿了嘴, 把火頭移向他鎖骨處。
活烤可真是太遭罪了,炎拓很快就受不住了,他雙臂發顫, 額頭大筋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汗粒子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滾, 就在行將崩潰的時候, 聶九羅及時挪遠,另一隻手抄起了一袋什麼,清涼軟柔,貼在了他的傷口邊緣。
炎拓的睫毛都讓汗給浸了, 勉強睜開眼, 模模糊糊,看到是一袋水——保鮮袋灌了涼水、火燎封死了口防漏的那種。
再往邊上看,茶几檯面上放了好多袋, 晃晃胖胖, 擠簇成堆, 還有開了蓋的礦泉水,裡頭插了根吸管。
她準備得可真全, 雕塑是個精細活,能在這上頭有所成的人, 心一定也很細吧。
聶九羅說:「炎拓,我問你個問題啊。」
炎拓苦笑:「聶小姐,你可真會挑時間……問問題。從昨晚開始,你就一直在問。」
聶九羅說:「你可以不答啊, 我這個人不小氣,不答我也不會不給你治。最多你答了,我高興地烤一烤;不答, 我不高興地烤烤咯。」
炎拓略垂了頭,如果不是沒力氣,他真是會苦笑出的——說得這麼雲淡風輕,就跟「不高興地烤烤」不嚇人似的。
他說:「你問吧。」
水袋貼肉的那一面估計已經不太涼了,聶九羅把水袋翻了個面,那一處的皮膚赤紅,能想像得到,一定很難受。
聶九羅移開目光:「熊黑那幫人,現在窮追猛打,只是為了幫你出氣嗎?」
炎拓搖頭:「說是這麼說,但我覺得……不太像。從最初得知大頭能聞到狗牙的味道開始,他們就表現得很在意。還有,最上頭的那個還向瘸爹追問過自己的兒子,給人感覺是,她的兒子是被瘸爹給拐走了。」
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話,他喉嚨幹得不行,吞咽的唾沫都好像是燙的。
聶九羅放下水袋,把插了吸管的礦泉水遞過來:「兒子?地梟的兒子?」
炎拓想抬手去接,一使力才發覺胳膊發僵,仿佛攥死在了沙發端頭處,只得低頭就著吸管吸吮。
「是。」
地梟的兒子,那就還是地梟咯,板牙手上,撐死了也就一隻地梟啊。
「螞蚱?」
炎拓虛弱地搖頭:「我本來也猜他,可覺得……實在不像,就人獸……殊途的感覺。」
聶九羅把礦泉水放回台面:「忍住了啊,第二撥。」
火又過來了。
炎拓長吁了口氣,再次攢足了勁生受,總覺得下一秒就要發狂痛嚎了,然而還得咬碎槽牙拼命捱著,他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水袋上,不斷催眠自己:馬上,馬上,水袋馬上就來了。
「第二撥」結束,炎拓癱砸在沙發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也不知是汗還是疼出的眼淚,醃得眼睛生疼。
水袋再次滾上身,炎拓居然沒舒服的感覺:只覺得靈魂都出竅了,就飄在天花板上,和他四目相對,對出的都是絕望。
他的音也發飄:「聶小姐,還有幾撥啊?」
「快了……十七八-九撥吧。」
炎拓那因為她前半句而稍稍升騰出的希望,biaji一,栽進了萬丈深淵。
然而「第三撥」來時,他還是咬牙撐坐了起來:沒辦法,他都「出芽」了,這是他和芽之間的戰爭,他退一步,芽就進一步,陣地一寸都不能失。
……
「療程」過半,炎拓汗出如漿,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聶九羅給了他中場休息,又拿濕毛巾幫他擦身。
炎拓突然想起孫周:「你們上次,也是這麼給孫周治的?」
聶九羅嗯了一。
她好久沒聽到孫周這個名字了,也不知道這人在哪,算算日子,多半病發了——很大機率已經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還是那種得穿拘束服、極度危險的病人。
她說回正題:「昨晚上,你說只要能幫你離開,條件隨便我開,還算不算話?」
這節點,敢不算話嗎。
炎拓:「你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