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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回了句:「這點常識我還是懂的,牛肉蛋花粥,補充蛋白。」
呂現沒再嘰歪,而聽到動靜的田祥趕緊撳動電動病床的開關輔助起身,又拉出小餐板,滿眼的感激之意:能當老闆的果然都是高素質,如此平易近人,連餐飯這種小事都這麼周到,熊黑那種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打踹踢人的,這輩子也就是個被人使喚的料了。
炎拓解開餐袋,拿出粥盒,開了蓋放了勺之後擱到餐板上:「自己能吃吧?」
田祥忙不迭點頭:「能能能。」
邊說邊舀了一勺送進嘴裡,味都沒嘗著就猛夸:「太好吃了。」
炎拓笑笑,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昨天的事,熊哥都跟我說了,辛苦你了。」
田祥惶恐地:「不辛苦不辛苦,拿錢了的,是熊哥看得起我、給機會。」
炎拓沒立刻說話。
熊黑這人吧,你說他塊頭大無腦,但因著不怕花錢、講義氣,身邊頗聚攏了一批耍狠鬥勇敢於踩線犯險的小弟,這些人跟什麼地梟、倀鬼搭不上邊,但棘手程度怕是差不了多少。
炎拓給林喜柔這夥人畫過結構圖。
核心是以林喜柔為首的地梟,數量未知,但他懷疑,林伶偷拷出的那張EXCEL表格,記錄的就是地梟的人員分布,編號有缺失,目前進展到017號朱長義——這些人除了熊黑,散布於各地、各個階層、各種行業,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內環是倀鬼,用聶九羅的話來說,屬於莫名且詭異的變節者,沒有被抓傷過,沒有喪失神智,各方面也挺正常,但就是會為了地梟鞍前馬後、誓死效力。由以上看來,他的父親炎還山,就是一個倀鬼,一個不那麼「倀」的倀鬼。
倀鬼的名單完全是空白的,而正因為空白,他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保持距離、不敢盡信,話說三分,真真假假——反而對著陌生人,更易覺得親切。
外環就是類似田祥這種的了,是人沒錯,但人狠起來,連鬼都要讓道。這部分人,數量未知,人員不定。
畫完結構圖的時候,炎拓覺得自己特別孤單,像一隻渺小的、強行想拽下熱氣球的螞蟻,以一己之力,對抗一個龐大且詭異的集團。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進展太慢了,七年過去,幾乎沒有突破,但一轉念,又安慰自己:只要不輸、只要這條身子還立著,再慢都可以,不用求快,畢竟再怎麼快,他的家也回不來了。
……
炎拓收回心神,問田祥:「一直跟熊哥的?多久了?」
領導開始問話了,田祥有點緊張:「我是經朋友介紹,推薦給熊哥的,跟熊哥四年了,去……去年的時候,熊哥給我在公司安排了個位置,很穩定,還給交五險一金。」
炎拓點了點頭:「在公司還習慣?」
田祥點頭如搗蒜:「習慣、習慣。炎……炎先生,我嘴很嚴的,很懂規矩。」
「第一次來石河?」
「二,二次。上次八九月,也來了。」
炎拓一副對上次的事也很了解的樣子:「上次不太順吧?差點鬧出人命,你們多少也注意點。」
他還記得呂現說過,九月頭送來個人,差點死了,肋骨折斷,險些就插進肺里。
田祥誠惶誠恐:「上次大意了,以為就是個普通露營的,沒想到那麼凶,大家一急,手就重了。」
露營的,那就是隨機抓的人?還把人送來急救……
炎拓忽然想起林伶提到過的、在農場地下二層的經歷。
她說聽到一個男人被熊黑錘擊,還哀求說「跟你們無冤無仇」,而林姨提醒熊黑「注意點,別打死了,要留口氣」。
聽起來,跟八九月這次很像:被抓者都不明就裡,但得是「活著」的,死了就沒用了。
炎拓不敢在某一點上問太多,怕引起懷疑,很自然地轉了話題:「做這種活,得分外警惕,你看你這次……」
他示意了一下田祥的傷口:「聽說還是個瞎子。」
這一下,田祥真是羞臊難當,連要表現得謙恭都忘了,一臉兇悍戾氣,惡狠狠罵了句:「艹,老子就是點背,炎先生你說,有我這麼霉的嗎?瞎子胡開一槍,都能撂中我……」
炎拓淡淡說了句:「沒撂中腦子,也不算很霉。」
田祥愣了一下,後背上泛起涼意,這看似隨口來的一句,掀出他無數的後怕來,是啊,萬一撂中的是腦子……
熊黑讓他去廟裡拜拜神,是得去拜拜,謝謝神佛保他過了一劫。
他吞了口唾沫,說:「炎先生,你這真是高人,一語就把我給點醒了。難怪說做人應該……樂觀啊,樂觀的人真是在壞事裡都能看到好的一面……」
炎拓本意是想嗆田祥一記的,沒想到給自己嗆回來一頂高帽子。
不過,在田祥身邊已經待很久了,再久就反常了,他站起身:「沒事,反正那瞎子的同夥都落我們手裡了,我過去看看……」
說到這兒,看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人是在那頭吧?」
林喜柔在石河應該有兩個落腳點,不是這頭,就是「那頭」了。
田祥隨口應了一聲,應完了才反應過來:「啊,不是,炎先生,你別過去了,去了也白跑。昨晚上就往農場送了。」
農場。
原來是去農場了。
炎拓笑:「這猴急的,昨晚還下雪呢,至於這麼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