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他看到林喜柔一行靜默無聲,兩兩間隔半米左右,正魚貫進屋,人員的排列順序詭異地契合了EXCEL的編號序,打頭的是林喜柔,最後是楊正,每個人手裡,都擎了根點著了的白蠟燭,焰頭在黑暗中打飄,如躁動不定的鬼火。
而且,楊正手裡不止有燃著的蠟燭,還多了個小瓷碗。
這種詭異的、在黑暗中瀰漫開來的「儀式感」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五個人圍著狗牙轉了一圈,各自站定,恰好把狗牙圍在了中央,林喜柔正對著狗牙,眉目間泛森然寒光。
狗牙的腦袋擺錘一般掙來晃去,看看這個,又看那個,最後盯住了林喜柔——炎拓這個方向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後腦勺。
他聽到狗牙嘶聲大叫:「姓林的,憑什麼?你特麼算個什麼東西,你沒資格讓老子死!」
果然,他雖然舌頭受傷之後疼痛腫脹,但不妨礙說話,只是言語有些磕絆含混。
說完這話,他身子猛然一擰,又朝向李月英:「李姨,你也跟她站……一邊嗎?我跟你是一……一樣的啊,我們都是犧牲品,我們要是沒出來,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你想想你慘不慘,都是她害的。都是這個女人……」
林喜柔上前一步,一耳光抽在狗牙臉上:「閉嘴!」
這一下勁力奇大,狗牙連人帶椅子被抽倒在地,仰面朝天,哈哈大笑:「李姨,你站著看我笑話嗎?下一個就是你了!」
又嘶聲狂罵:「姓林的,你不得好死,賤人,騷貨,臭biao子……纏頭軍找來了已經,你們遲早死光,死乾淨了!」
馮蜜聽不下去,上前一步,抬腳就想踹他的嘴,楊正冷冷說了句:「那嘴,待會還有用呢!」
也是,馮蜜臨時改向,重重踹在了狗牙胸口,踹得他一口氣沒上來,不住咳嗽,更多更惡毒的說辭,也就不得不暫時咽下了。
林喜柔示意熊黑把狗牙連同椅子一同扶起來,說了句:「纏頭軍是找來了,也快死乾淨了,所以,你怕是要失望了。」
說完伸出手來,掌心向上,像是在索取什麼東西,楊正上前一步,把一直攥在手裡的小瓷碗交到林喜柔手中。
也是奇怪,狗牙之前躁狂到跟瘋狗沒兩樣,忽地看到小瓷碗,身子哆嗦了一下,一時間,居然安靜了。
屋子裡的一切也都像是靜止了,只余幾隻焰頭飄忽不定。
林喜柔把小瓷碗送到唇邊,那架勢,似乎裡頭裝滿美酒、下一刻就要低頭啜吸。
她說:「狗牙,大家同出一脈,好不容易能破土見日,你曾經發過誓,生於血囊,灌養血囊。今晚我送你上路,是因為你雜食,髒了血,壞了規矩,不配拜日,也不配死在日光之下。」
說完,面色陰沉,舌頭慢慢伸出,在碗口卷翻,舌底短刺奓起,不多時,有透明的黏液,緩緩自刺尖滴落碗中。
林喜柔收舌入口,把碗遞給熊黑。
熊黑端著碗,看向狗牙,一臉怒其不爭:「狗牙,你特麼真是廢物,大傢伙都能做到,你做不到?老子送你一程,你死得該,不屈!」
說著,同樣舌頭卷出,舌底刺梢滴下黏液來,然後把碗遞給李月英。
李月英笑了笑,敷了粉的臉在燭光映襯下煞白得可怕。
不過話倒是說得平靜:「狗牙啊,做錯了事就要認,別賴這個那個的,什麼犧牲品啊,我是命不好,你是自作自受,咱們可不一樣。」
說完了,滴取黏液,遞給馮蜜。
馮蜜笑嘻嘻的,問狗牙:「我扎了你的舌頭,死前還讓你受一回罪,是不是特別恨我啊?還咒我們被纏頭軍給殺乾淨,你個垃圾,讓你破土,真是老天不長眼。」
末了,碗遞到了楊正手中。
楊正照舊的面無表情:「當初,你要是能忍得住,現在也該有名有姓了。既然沒忍住,應該早料到有這一天,這麼多人送你,給足你面子了,你就安心去吧。」
取了黏液之後,他將蠟燭的焰頭湊向碗中,就聽「呼啦」一下,碗中騰起火焰,而其它幾個人,不約而同,吹熄了手中的蠟燭。
這一下,整個屋裡,唯一的光源就是碗裡的那團火焰了,顏色起初是赤紅色,接著漸漸發暗,泛起駭人的青紫。
熊黑走上前,一手控住狗牙的腦袋,另一手捏住他嘴角,逼得他把嘴張大。
狗牙在最後一刻慫了,又掙又叫,語調悽厲無比:「林姨,林姨我不敢了!林姨我改過自新,給我個機會,給我個機會吧……」
炎拓隔著玻璃,眼睜睜看著那團青紫色瞬間滑入了狗牙的嘴裡,而熊黑順勢捂住了狗牙的嘴。
唯一的亮被狗牙給吞了,四下里,剎那間漆黑一片。
內外都很安靜,只偶爾聽到狗牙掙扎的悶聲,末了,炎拓聽到林喜柔冷笑一聲:「生不見日,死不見日,也是活該。」
再然後,咣啷聲響,是熊黑收了手,狗牙再次連人帶椅子,軟耷耷摔砸到了地上。
馮蜜輕聲說了句:「現在黑洞洞的,可真像是在黑白澗了。」
***
炎拓後退了一步,藉助手感,輕輕擼平海報上摳褶的那一角。
他聽到熊黑的聲音:「林姐,這……屍體怎麼弄?就扔這嗎?」
林喜柔:「扔這不嫌髒嗎,扔房裡去,晚點再處理吧。」
炎拓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忽然刺亮,是有人又撳開了手電——在暗裡待了那麼久,突然之間適應不了強光,他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