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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強瞅了眼蔣百川,也壓低聲音,儘量長話短說,跟雀茶科普了一下。
原來,二十多年前,瘸爹正值盛年,跟華嫂子是情投意合的一對,但華嫂子的家人不大看得上他,嫌他窮、沒前途。
這其實不算什麼大事,只要當閨女的執拗,爹媽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畢竟新社會嘛,婚姻戀愛自由,但瘸爹是個心氣很高的人,受不了別人冷眼,跟華嫂子說,要出去找門路,一定開著小轎車,風風光光回來娶她。
結果這一去出了意外,掉了半條腿,成了殘廢。
瘸爹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配不上華嫂子,躲起來再不見她,後來,華嫂子嫁了人,瘸爹也在家人的安排下娶了一個,各過各的日子去了。
可惜雙方的伴侶都不是長命的,二十年後再遇,兩人又都是孑然一身,不過,這倆並沒有如別人料想的那樣再續前緣,而是就近而居、互相照應著過日子,超過一般愛人的關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了。
雀茶聽得怔住,回想起來,她其實挺不喜歡瘸爹這個人,凶聲惡氣,舉止粗鄙,活脫脫一個老刺頭,想不到跟華嫂子之間,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再看蔣百川時,就覺得分外膈應了:你自己做局,明明可以通知華嫂子一聲的,白白讓人送死的意義在哪呢?讓這個局更有真實性?
正心裡堵得慌,蔣百川的手機有消息進來,他拿起看了一眼,頭也不抬,吩咐雀茶:「邢深他們到了,你去幫開一下車庫門,迎一下。」
聽到「邢深」的名字,雀茶心跳忽然加速,她若無其事哦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去了。
***
邢深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瞎子,沒法開車。
開車的是老刀,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邢深身邊:走青壤之行意外中止之後,一干人都回了板牙休養生息,再後來,刑訊炎拓毫無進展,再走青壤也不太可能,大多數人便陸續離開了,只有邢深,提出要重返秦巴腹地,把沒走完的金人門一一走完。
蔣百川當然不可能跟著他,但也不放心他一個人,所以吩咐年輕一輩中身手出眾的老刀陪同。
……
雀茶剛迎出去,就遇上了,她遙控打開車庫門,順便幫看左右,指引車子入庫。
車窗都是半開的,從她身側經過時,她看到坐在后座的邢深,也許正是因為眼睛瞎了,沒有五色亂心,他任何時候,都不急不躁,溫和安靜,淵水一樣深沉。
他身邊,坐了個……小孩?
雖然車子很快入了庫,但雀茶確信自己沒看錯,從身量看,是個八九歲的小孩,穿藍黃相間的衛衣,戴兜帽,興許是身體不好,嘴上捂了口罩,低著頭,很老實地坐在邢深邊上。
出外辦事,幹嘛還把孩子給帶上呢?
不及細想,車子已經停妥,老刀和邢深相繼下車,然後關鎖車門,向著外頭來。
雀茶一愣,脫口說了句:「小朋友……不下車嗎?」
老刀瞥了她一眼:「你別管了。」
雀茶知趣地閉了嘴:作為長伴蔣百川的枕邊人,這麼些年,零零碎碎、絲絲縷縷,事情她多少知道些,但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始終不全,蔣百川對她的期望,只是嬌俏可人的女伴,並不把她引為可以共事的同伴。
***
餐桌夠大,加多兩人也不嫌擠,見邢深他們進來,蔣百川笑著起身:「正好正好,還沒動筷呢,菜都還熱乎。」
邢深說:「蔣叔,借一步聊兩句。」
蔣百川有心理準備,發生這麼多事,邢深一出山就接二連三接收信息,要聊也在所難免,他跨步出座,不忘招呼餘人:「你們先吃,不用等我們,再等菜都涼了。」
話是這麼說,但總不能真讓兩位吃剩菜,雀茶另拿了保鮮盒來,將各色菜等都挾了小半放過去,候著兩人上了樓,才又向山強打聽:「哎,你說,邢深眼睛看不見,怎麼走路上樓,都不要人領著扶著的?」
山強茫然:「我怎麼知道,瞎久了,對世界適應了吧。」
大頭則洋洋得意,拈起一根蘸了醬的黃瓜段,嘎嘣一聲咬了:「狗家人,那當然是……不一般的。」
……
蔣百川帶邢深上了頂樓,周圍高層建築不多,景也不錯,外頭的路道上,能看到車子倏忽而過,其間夾著不少外賣小電驢。
新產業可真是欣欣向榮、勢不可擋啊,蔣百川很感慨,自己當年,如果把錢投在什麼快遞、外賣而不是搞實業,也不至於人之將老、家底虧空了。
邢深開門見山:「聽說瘸爹聯繫不上了,有沒有可能是被……」
蔣百川接口:「八成是了。不過瘸爹還好,我和他三十多年的交情,這人講義氣,骨頭硬,嘴也緊,所以問題不大。」
「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啊,炎拓那邊,就完全查不到?」
蔣百川苦笑。
查得到,公司、住址、車牌、手機號,都查得到。
但關鍵是,公司正常運營著,房子空著,車子和手機報廢在板牙了,人是完美「蒸發」了。
非獨炎拓,連那個露過一次面的「林伶」,也都無跡可尋了。
當日「將計就計」之後,他其實安排了人,想暗中跟上炎拓的同夥,但跟了沒多久就被甩脫了,記下的車牌號也都是套牌的,對方的警惕程度,遠超他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