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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徵求兩人意見:「你們是跟前隊還是後隊?」
聶九羅沉吟了一下:「後隊吧。」
這也算是遵循古制了,「有刀有狗走青壤,狂犬是前鋒,瘋刀坐中帳」,她本來也不該被編進前隊的。
這回答在余蓉預料之中:「那收拾收拾吧,一小時之後上路。前後隊一道過金人門,過了之後再岔開時間。還有……」
她示意了一下斜前方:「邢深想跟你單獨聊聊。」
聶九羅一愣:「跟我聊聊?聊什麼?」
余蓉斜了她一眼:「我能知道嗎?他又不是要跟我聊。」
***
聶九羅下了踏步階,循著余蓉指的方向走了一段之後,果然看見了邢深。
一夜不見,邢深看起來疲累多了——也許昨天見到時,他已經是這副疲累的樣子,只是她當時沒留心而已。
走到近前,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聶九羅:「找我有事?」
邢深:「你跟前隊還是後隊?」
這就是邢深找她要聊的事?
聶九羅略頓了一下,回答:「後隊。」
這回答在邢深預料之中,但他還是止不住有點失望:瘋刀狂犬,應該並肩行事啊。
也許,真的是時代變了,大家都不在乎了,只有他還殘留著那點執著。
他清了清嗓子:「關於借陰兵的事,我想跟你解釋一下。」
「我沒有拿大家的性命當兒戲,我也安排余蓉去搞了槍。借陰兵,我確實沒把握,只是當個備案。但萬一能成、萬一有用,又多一重助力,不是很好嗎?」
「阿羅,我十多歲的時候,就聽蔣叔講過這段故事了,我不知道你聽了是什麼感受,或許是因為身體裡流著纏頭軍的血,反正當年的我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我覺得那些人很可憐,冒死進去了一批又一批,在黑白澗里拼命,終於找到線索,滿懷希望地射出了飛箭,卻再也沒被回應過,被託付了信任的同伴們當垃圾一樣摒棄了,得多絕望啊?」
「所以我打那時起,就一直想知道這些人的後續,不能因為事情過去了,就當他們不存在,不能因為反正辜負了,就一路辜負到底。是死是活,總得弄個明白。」
「這次來換人是個機會,我想嘗試一下。從頭到尾,我也沒有什麼壞心,更加不是你說的,拿所有人去驗證一個想法。」
「就是這樣,跟你解釋一下。」
他就說到這兒,沉默了一會之後,轉身要走。
聶九羅一句話就把他給釘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因為和你相處過、知道你的性情,你今天這番話,我差點就信了。」
邢深回過頭來,臉色有點發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聶九羅一笑:「刀狗鞭三家,刀家是血脈,狗家是天賦,鞭家靠技法,天賦不足,可以用極端的手段來補救——邢深,我跟蔣叔確認過,依你的天賦,原本是不夠狂犬的。」
「你捨棄眼睛,提升其它感官,這麼大的犧牲,一定有個理由吧?我原本以為,我是瘋刀,你卻不是狂犬,你好勝心強,不甘心天賦不如人,再加上年少氣盛,一時衝動走了極端,現在才知道,是我高看我自己了,我對你,可沒這麼大的驅動力。」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因為覺得黑白澗里的那些纏頭軍被辜負了,所以一定要探查究竟?不用扯出這些公平不公平的理想大旗了,其實你想找的,是女媧肉吧?」
「黑白澗里有地梟,地梟能長生,還能迅速修復肌體的損毀,這一切,多半跟女媧肉有關,所以,如果你能找到女媧肉,眼睛的損毀根本就不是事兒。」
「承認自己有野心不犯法,也不丟人,何必找這麼多藉口呢?也不用跟我解釋,我不關心。」
邢深怔怔站在原地,看著聶九羅轉身離開,她的光像一輪疏離的冷月亮,離著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
意識恍恍惚惚,眼前似乎又出現了蔣百川的影子,他在向他招手,說:「邢深,你過來一下。」
***
那時候,他多大?十七八歲吧,最無憂無慮的年紀,遇到讓自己心動的人。
他陪著聶九羅做特訓,覺得這種跌爬滾打式的「出生入死」比那些吃飯逛街花前月下有意思多了。
但問題隨之出現,他不大能跟得上聶九羅的節奏,傳說當中,瘋刀狂犬合體宛如一人,可他不行。
狗家人里,有比他嗅覺更靈敏的,蔣百川打算換了他。
他找到蔣百川,表示天賦不足可以勤來補,而且現代科技發達,有些藥可以刺激大腦中和嗅覺相關的相關區域,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願意嘗試。
蔣百川當時沒說話,只是說再考慮考慮,隔了兩天之後,把他叫進房裡,說是年輕一輩里,最看好他,有個大秘密,要跟他商量。
少年人,很看重來自長輩的褒揚,能被看好,邢深受寵若驚,激動不已。
蔣百川給他講了纏頭軍的由來,兵變的那段故事,以及有關女媧肉的遺憾。
末了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花大價錢,重新聚攏纏頭軍後人嗎?獵梟是件靠運氣的事,而且老去挖別人藏的財產,所得畢竟有限。可是,如果能查出女媧肉的秘密,那就不一樣了。」
他聽得熱血沸騰:「那蔣叔,咱們就放手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