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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行,炎拓左右看看,在左邊「20022012」那隻玻璃缸的深處撈起一個,縮回手時,兩邊的星星嘩啦啦向內填滿,感覺很奇妙。
他把星星遞給聶九羅,那是顆白色的星星,紙質已經有些泛黃。
聶九羅用一隻手仔細拆開,掃了一眼之後,把拆開的紙條推向他。
炎拓拿起來看,這張紙條上記了兩件事。
——捏的泥人拿獎了,獎金五百。劃了色鬼老頭的車,他活該。2011.10.18
聶九羅說:「那個時候,市里組織迎國慶的活動,藝術組有畫畫的、書法的,還有工藝品,我捏了泥人,拿了獎,評委老師還說我有天分,讓我認真考慮這一行,說必成大器。」
說到這兒,她有些感慨,忍不住看滿屋高高低低的作品:「大器」不敢說,還是成了點「小器」的,能用一技之長養活自己,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炎拓:「這個老頭……」
「是興趣班的老頭,教初級雕塑的,真噁心,糾正你手型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蹭你一下,摸你一下,不止是我,我打聽了一下,被他占過便宜的女生不少。我就去地下車庫等他,看到他過來,拿起鑰匙就劃車,劃得他臉都白了。」
炎拓愣了一下:「當時地下車庫有人嗎?」
「沒有,剛好沒人。」
炎拓真替她後怕:「那你怎麼敢的?你當時才多大?」
聶九羅無所謂:「我當時身上已經有點功夫了,不過就算沒有,我也不怕他。我跟他說,要麼你自己去修車,要麼抓我去派出所,我會跟民警叔叔說,是你想對我不軌,我反抗的時候劃到的,我這么小,又這麼可憐,你看民警會相信誰……你是沒看到他臉色,跟豬肝似的。」
炎拓苦笑:「你真是,哪來這麼多想法。」
他依著摺痕,把那顆白色的星星又折起來。
聶九羅看著他折星:「因為普通的小孩兒,受了欺負,第一時間會找父母撐腰嘛,那你又沒有,當然要早做準備。」
她從十多歲開始,每次看到聽到一些受害的事,都要設想一下,這要是我,該怎麼辦,該怎麼保護自己,又怎麼漂亮且不屑地報復回去。不管是騷擾還是其他,她都有招,見招拆招。
劃車?呵呵,小手段而已,她還沒出大招呢,那老頭太慫,一招趴了。
她抽了張長紙條給炎拓:「有沒有興趣學我,也記點什麼?等你老了,閒著沒事的時候,翻一翻,挺有意思的,還能鍛鍊記憶力、對抗老年痴呆呢。」
炎拓啼笑皆非,他接過紙條,隨意繞在手指上:「我明早就回去了。」
聶九羅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麼快啊。」
再一想,也正常,炎拓又不是來旅遊的:今晚,如果不是她說留客,他可能會連面都不吃,就連夜趕回去吧。
炎拓說:「就麻煩你,儘快想辦法幫我聯繫邢深。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再來向你借刀。」
如果有機會的話。
如果一切順利,他能來借刀的話。
聶九羅笑笑,說:「好啊。」
炎拓也笑,其實私心裡,真希望是她,能和他一起繼續接下來的種種,可又不希望是她:人家又沒有家仇,沒有血恨,憑什麼把她拉進這麼危險齷齪的事裡來呢。
他說:「累了一天了,你早點睡吧。」
***
回到客房,炎拓沒開燈——因為盧姐已經睡下了,小院的燈也只留了檐下的一盞,把白梅的枝影映在了他的窗戶上。
他一開燈,這影畫就沒了。
炎拓展開手裡的紙條,紙條是淡金色的,在暗裡泛微微的亮。
他拈過桌上的筆。
寫些什麼呢?
炎拓坐了很久,才就著微光寫下一句:梅花開得真好。
寫完了,輕輕打開窗,從最近的梢頭擷下一朵小而單薄的,打進紙條的結里,慢慢折成了星。
梅花開得真好。
希望這小院,永遠平靜吧。
再見阿羅。
第80章 ①⑨
時近夜半,一輛灰白色的SUV,慢慢駛進石河縣大李坑鄉的蘆葦盪。
車燈雪亮,一人多高、頂著白穗的禾草在光柱里不斷搖曳。
車后座上,歪靠著一身酒氣的阿鵬:昨兒他就接到熊黑的通知了,也拿到了人和車的照片,被要求在這一帶的鄉村路道「一米一米,地毯式搜尋」。
阿鵬喜歡這種活兒,可以額外申請到加班費,加班費對上一個價,對下又一個價,差額全進了自己的腰包。
所以他格外賣力,敦促大家務必用心,還表示發現有效線索者可以拿雙倍,把「工作」布置得頭頭是道之後,小弟們四面忙活,他該打牌打牌、該喝酒喝酒——這是他一貫推崇的「領導的智慧」。
今晚喝得有點多,頭幾通電話打來的時候,他醉得像灘泥、全錯過了,醒了之後回撥、才知道有情況,趕緊叫上人往這頭來。
蘆葦盪里,早有人迎上來,晃著手電給車子帶路。
車子顛顛簸簸、忽高忽低地行了一段之後,在幾間半塌的土屋前停了下來。
阿鵬一下車,就問負責這一片的老四:「發現人了?」
目標是兩個人、一台車,這兒不像能藏得下車,那是……埋了人?
老四先指那幾間土屋:「鵬哥,我們打聽過了,這幾間土屋,之前破是破,但沒倒成這樣,這屋啊,是被車撞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