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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九羅:「你得搞清楚,插喉、捅心,對人來說是致命傷,對地梟,屬於普通傷,因為不致命嘛。普通傷的癒合就會快很多,比如插喉,只是斷了氣,捅心,也只是心臟暫時不跳,氣從斷了到續上、心臟從不跳到跳,那就很快了,三五天,十天半月,看體質。」
炎拓面上色變,說了句:「你等我一下。」
邊說邊起身,這句話才落音,人已經出了門口了。
聶九羅不明所以,還轉身向門外看了看,外頭傳來防盜門開啟的聲音,繼而是急促的下樓聲。
等一下也好,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她怪累的。
聶九羅倚靠在墊枕上,很輕但悠長地調理呼吸,過了會,拿過一本雕塑書,摳撕外頭的塑封膜,但一隻手不便操作,忙活了半天也沒進展。
她跟書較勁,拿起來送到齒間咬,牙可真是利索多了,哧啦一聲就撕開了。
正要如法炮製、再開一本,外頭門響,緊接著有行李箱滾輪聲漸近,聶九羅趕緊放下書,又很有腔調地倚好。
畢竟她是個「藝術家」,對外還是力圖藝術的。
回頭看時,炎拓推了個萬向輪的大行李箱進來,然後關了門,加了保險。
聶九羅壓低聲音:「裡頭……是人啊?」
炎拓看了她一眼:「在你心裡,我的行李箱就是用來裝人的是吧?」
難道不是?聶九羅心裡泛嘀咕,一直盯著箱子看。
炎拓把箱子在床側放倒,輸入密碼,隨著鎖簧咯噔一聲輕響,箱蓋掀開,入目是個裝了大件的布袋子,他伸出手,拉開布袋的一角。
聶九羅心說,這不還是個人嗎。
而且是個「熟人」,陳福,面色晦暗,一臉死氣,嘴上還封著膠帶。
聶九羅深吸了口氣,慢慢彎腰去看。
陳福的喉口處有個血洞,當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傷口已經不再鮮血淋漓,近乎暗褐色,而就在傷口處,如同蜘蛛吐絲般,結出了數十根紛亂的銀絲。
還好,聶九羅吁著氣、艱難地倚了回來:「還沒長好,等到結成成片的膜、開始鼓脹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又有點驚訝:「你把他放哪了?車裡?」
炎拓苦笑著點頭:「放哪都不安全,還是隨身帶著最穩妥。前兩天放家裡,一刻都沒安過心。也是運氣好,這要是遇上警察臨檢,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聶九羅問了句:「你想讓他死嗎?」
她願意代勞,而且,她這一身傷,大多也是拜陳福所賜。
炎拓搖頭:「我想從他這打聽一些事,就是……他死不肯說。」
說著把布袋拉好,闔上箱蓋之後,原本要推進床底,想想有點詭異,送去牆角吧,又總覺得那兒蹲了個人,末了先放進客廳暫存。
再進屋時,忽然想到什麼:「你要喝水嗎?」
上次在滷菜館長聊,他可伺候了她不少杯茶水。
聶九羅不想喝,畢竟她現在是個上不起洗手間的人,但話說多了難免口乾,遲疑片刻,說了句:「一點點。」
炎拓皺了皺眉頭,像是不明白幹嘛只要一點點,然後突然get到了什麼,沒忍住,輕笑了一下,說:「好。」
聶九羅被他笑得很是惱火,惱火之餘,又拿牙齒撕開了一本書的塑封,撕下的塑膜攏了攏,在掌心揉成小團,碾得一直窸窣碎響。
她聽見劉長喜問炎拓:「小拓啊,你晚上睡哪啊?沙發不舒服,要麼跟我擠擠?」
炎拓:「屋裡不是有床嗎,我陪夜就行。」
聶九羅瞥了眼為阿姨支的那張帆布的單人摺疊家用床,感覺炎拓躺上去,連翻身都不容易,而且床架子細腳伶仃的,怕不是能被他壓塌。
過了會,炎拓端了兩杯水進來。
他的是白水,她的高級點,湯色微赤,泡了紅棗、枸杞、桂圓,適合傷了元氣又要補血的人。
兩杯都還有點燙手,先擱在床頭柜上晾著。
韓貫和陳福這頭是暫時不用擔心了,但事還多得很,聶九羅依著時間順序來:「然後呢?你怎麼救我的?送醫嗎?就沒驚動誰?」
炎拓答非所問:「你知道夸父嗎?」
這還能不知道嗎,聶九羅出于謹慎,還求證了一下:「是夸父逐日的那個夸父?」
炎拓嗯了一聲。
聶九羅奇怪:「不就是個神話故事嗎,小學生都知道。」
「那你說說看。」
看炎拓的表情不像是亂扯,聶九羅也就認真回憶了一下:「好像是說他是個巨人,和太陽賽跑,想抓住太陽、讓太陽聽話?總之就一路追,沒追上,後面渴得要死,最後活活渴死了。」
反正,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炎拓若有所思,臉色還頗鄭重:「嗯,行,知道你的水平在哪了。」
聶九羅無語。
神話故事,要什麼水平高低?頂多她講得簡略些,別人講得辭藻華麗些唄。
炎拓低下頭,又從腳邊的袋子裡往外拿出一本書。
書脊上印一行字:《中國神話傳說》,袁珂著。
聶九羅斜乜了眼:「怎麼,印成書就水平高了?」
炎拓像是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先打開扉頁給她看:「這個作者已經去世了,他是當代中國神話學大師,1946年開始就在系統研究中國神話,曾經當過中國的神話學會主席。寫過二十多本關於神話的專著,作品還入選過國外的教科書,所以他的書,與其說是傳說,更加接近於資料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