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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忽然聽到林喜柔被拖走了,頭皮狠麻了一下,循聲看時,土塵亂飛,也看不出個究竟。
他和林喜柔之間,就這樣倉促地了結了?
聶九羅這種不拿槍的,算是被保護在中間,腳邊擠著團團亂跳、在熱兵器發威時使不上勁的螞蚱和孫周。
她一手攥刀,另一手拼命在口鼻處扇塵,忽地靈機一動,大叫:「余蓉,這些是梟鬼,能聽你的馴嗎?」
余蓉一梭子彈剛放完,於她的話聽了個清楚:「又不是我馴的,怎麼會聽我的!」
真是個榆木腦子,聶九羅衝著她的方向吼:「鞭家重技,技法一直沒變過,萬一有用……」
話才說到一半,腦後突然劇烈一痛,是頭髮被什麼東西扯住了,繼而身不由己、向後便倒。
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炎拓就站在聶九羅身側,忽然聽到她聲音不對,脊背一涼,伸手就去撈她,然而慢了一步,聶九羅已經被梟鬼倒拖著頭髮,拖出了破口。
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過這種遭遇,說來也怪,除了頭皮奇痛之外,倒也沒其它感覺,後背在地上劃貼而過,腦子裡掠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難怪余蓉剃了個光頭,這要是余蓉,就沒這麻煩了。
第二個念頭是:我這要是被你給拖走了,也別混了!
她牙關咬死,右手猛然撐地借力,身子騰起的瞬間,掄刀便扎,恰扎在拖她的梟鬼腿彎,這梟鬼腿上吃痛,手上自然也就撒開了,聶九羅直覺頭皮一松,痛楚得緩,待要爬起來再給它一刀,就聽身後槍響,這梟鬼肩頸處接連重頓,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向黑暗中竄奔了出去。
就說那麼多子彈放出去,怎麼地上都沒躺幾隻,原來受傷的都下了火線了。
炎拓衝上來扶她,聲音都發顫了:「阿羅。」
聶九羅扶住炎拓的手,披頭散髮站起來,正想回一句「沒事」,就聽烽火台內,突然鞭抽三記,鞭尾珠光如一條極細銀蛇閃過,緊接著,響起低一聲緊一聲的指哨。
這是余蓉在嘗試嗎?聶九羅屏住呼吸,有點緊張。
如她剛剛所說,鞭家重技法,而這一脈流傳下來的技法,基本沒有改動過:也就是說,余蓉的操作手法和當年進黑白澗的鞭家人的手法,大體是一致的。
而梟鬼,只要是被鞭家人馴過,哪怕已經失去了做人時的神智,身體記憶也多半會保留下來。
再說了,現代的普通話或許跟古方言沒法互通,但指哨聲不同啊。
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團圍在烽火台外側、以及已經趁亂進入的梟鬼,突然不約而同間停止了攻擊,然後四肢著地、慢慢後退。
這是起作用了?余蓉精神為之一振,堵在嘴邊的指節變換了一下方位,又改了一個音調。
剛剛是「退」字調,現在,她要試試,能不能把這些梟鬼化為己用、幫自己這一方辦事。
新換的這個音調,是個「防」字調,如果奏效的話,梟鬼應該齊刷刷轉向外側。
梟鬼們似乎有些焦躁,有的左顧右盼,有的以爪撓地,顯然沒有跟著指哨聲走。
炎拓低聲向聶九羅道:「我看不行,就算梟鬼當年是被鞭家馴過的,那之後,可是一直在白瞳鬼的手底下,指哨聲相似,估計只能矇混一小會,想靠這個逆轉不可能。」
烽火台內,邢深也「看」出端倪來了:「不行,用處不大。」
此時,土塵灰霧早已經散去,大頭溜眼一看,就發覺同伴又少了兩三個,還有兩個掛了彩,一頭一臉的血。
再想起山強,分外惱恨,聽到邢深那句「不行」,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既然不行,這些梟鬼遲早還是禍害,何不趁著現在它們靶子樣杵著,幹掉它一兩個?
說干就干,他槍身一端,隨即就扣扳機。
沒聲響,沒子彈了。
大頭一驚,順勢就去抓邊上那人的槍,那人猜到他用意,小聲說了句:「我的也沒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概是白瞳鬼那頭看出這邊的異樣了,詭譎聲又起,這一次不是聲潮,而像曲曲繞繞的聲線,那些梟鬼聽到這聲音,個個急聳身子,沒多久就爭先恐後、嗖嗖地往黑暗中竄去。
炎拓急忙拉著聶九羅退回烽火台內,現在,這兒也不成其為「台」了,土牆基本都已倒或者半倒,原本架設其上的手電半埋在土沙中,光柱橫七豎八的。
大頭吞咽了口唾沫,問身邊人:「趕緊看看,槍里還有子彈嗎?」
回復很不妙,大都是「我沒了」、「快沒了」,炎拓手中這杆也已經空彈了,他隨手扔掉,從包里取出聶九羅的那支:當下,他估計是一群人里,彈藥最充足的了。
邢深四下看了看,他記得混戰中,馮蜜曾經尖叫說林喜柔被拖走了,除了林喜柔,還少了幾個,目前剩下的,只有十來個了。
大頭焦躁:「深哥,現在怎麼辦?肯定會再來的,再說了,還有白瞳鬼呢。別說余蓉指揮不了梟鬼,就算能,白瞳鬼怎麼辦,白瞳鬼可不吃她那套啊。」
深哥,深哥,又朝他要辦法了。
邢深的太陽穴突突跳,他是帶頭人,他得當機立斷。
他舔了下嘴唇,低頭看斜靠在邊上的馮蜜,她也真是命好,混戰時,她就靠那兒不動,居然也沒被拖走。
邢深問她:「去澗水,你認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