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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九羅壓低聲音:「林喜柔一夥,她們也遇到白瞳鬼了,蔣叔他們被衝散了。螞蚱呢?我想用螞蚱拖住她,順便想辦法把她拿下,她要是跑了,後頭再找就不容易了,還會繼續給我們製造麻煩。」
邢深點了點頭,向後打了個唿哨。
螞蚱過來了,依然穿著小孩兒的衣服,估計是剛遭遇白瞳鬼時跑得急,腳上掉了只鞋。
它跟以前一樣怕聶九羅,走到近前時瑟縮了一下,才哆嗦著站定。
聶九羅招呼不遠處的林喜柔:「站那麼遠,不過來看看嗎?」
林喜柔笑起來:「過來看,不就中你的計了嗎?你是放個餌,想把我給釣住吧。」
還挺聰明的,聶九羅臉上帶笑,暗自心焦,又低聲問邢深:「如果螞蚱過去呢,它能聽你的命令、攻擊林喜柔嗎?」
邢深沉吟了一下:「過去……可以過去,攻擊就難了,螞蚱對地梟還是挺畏懼的。」
那種出自本能的、對強有力同類的畏懼,上次它就沒敢攻擊熊黑。
他彎下腰,撫了撫螞蚱的後頸,嘴裡低聲喃喃了些什麼。
螞蚱猶豫了會,繼續往前走,半走半爬,場子內外,對峙雙方,所有人都沒動,只它在動,身板瘦小,形體扭曲,在淺幽碧色的燈光映照下,顯得卑微又可笑。
聶九羅看著看著,驀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她覺得自己也挺可怕的,居然想出用兒子設計母親這樣的法子,可以用很多種方式收拾林喜柔,何必用這種呢?
良心上跨不過去。
螞蚱在林喜柔身前一段距離處停了下來,抬著頭,似乎在打量林喜柔。
邢深說了句:「挺難的。」
聶九羅沒反應過來:「什麼挺難?」
「只有林喜柔在看螞蚱,她身邊的其它人都在防備,我們的人沒法繞過去,想布置偷襲挺難的,估計拿不下她。」
聶九羅嗯了一聲,驀地冒出個奇怪的想法:「它們會不會……母子相認,然後螞蚱跟著她跑了?」
邢深一愣:「這個……不會吧,螞蚱跟了我們很多年了。」
跟了很多年又怎麼樣呢,也許血緣天性可以大過一切。
聶九羅咬了咬嘴唇,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就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螞蚱渾身哆嗦了一下,像是小動物臨戰前全身奓毛,後背高高拱起,即便是看背影,都能看出它充滿了攻擊性,它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走來走去,幾次躍躍欲試——明顯是意圖攻擊的那種。
林喜柔倒沒什麼反應,一直盯著螞蚱,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這就怪了,連邢深都覺得納悶:「螞蚱這是……怎麼了?」
話未說完,螞蚱直衝而起。
它居然真的攻擊了。
可惜了,它的這種攻擊,在林喜柔這些人面前,太過小兒科,邊上的熊黑疾上前一步,只一腳,就把螞蚱踹得飛了出去,落地時還骨碌碌連打了幾個滾。
這走向,聶九羅完全懵了,脫口問了句:「它……不是你兒子?」
短暫的靜默過後,林喜柔哈哈笑起來,笑得有點瘮人,仔細咂摸,這笑聲里歡愉少,淒涼多。
她說:「是我兒子沒錯,看來是認出我來了。真是母子連心啊,隔了這麼多年,還能認出我。」
說到末了,笑意陡收,語意里不無譏諷:「你們這群傻子,從特麼兩千多年前一直傻到現在,你們真以為,螞蚱是被纏頭軍搶走的,我是一個苦苦找兒子的母親嗎?你們真以為,你們是在獵梟嗎?從一開始,從最最初,就是我們,在獵取你們哪。」
第127章 ①②
這話一出,在場多數人都驚到了,有幾個已經忍不住脫口喝問:「什麼意思?」
然而林喜柔這性格,能讓人踏實如願才是見了鬼了,幾乎就在這頭的人發問的同時,她已經招呼同伴身子急轉,向著黑暗中猱身竄奔。
炎拓徒勞地追了兩步就告放棄,那起落的速度,他自問絕對攆不上。
回頭看時,眾人還是一臉茫然,大頭嘴裡罵罵咧咧:「這娘麼,什麼意思啊?」
***
邢深吩咐就地休整,自己則爬上高垛,四面觀望,半為警戒,半為嘗試能否找到余蓉那隊。
有邢深在高處放哨,大家都比較安心,三兩湊在一起,有擔憂走散的同伴的,有害怕白瞳鬼會再來的,也有竊竊私語、探討林喜柔那番話是否有深意的。
螞蚱也回來了,它竄上高垛、直奔邢深,趴在他腳邊不動,跟求安慰似的。
聶九羅過來找炎拓,人俑叢中「分開」之後,發生了太多事,很多事對炎拓都是打擊,她該安慰他的,然而一直沒顧得上。
炎拓正倚靠土堆坐著,以肘支膝,兩手合起,撐住低垂的頭,身邊時有人走動,他都沒注意到聶九羅過來。
聶九羅看了他一會,在打擾和讓他自己安靜之間掙扎了幾秒,終於下了決心。
她蹲下身子,說:「哎。」
炎拓如夢方醒,抬頭看她。
聶九羅笑:「想什麼呢,想林喜柔說的那話嗎?」
炎拓搖了搖頭:「在想我媽。」
林喜柔逃離時拋出的那番話固然震撼,但危機和對峙解除之後,第一時間躍進他腦海的,卻是自己的母親。
——林喜柔在工地的樓上叫她,她便滿懷欣喜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