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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接著往下說,語氣很平靜:「如果我命不好,死早了,死在什麼希望都還沒看到的時候,那,你可以吃我。」
余蓉嚇得一激靈,整個人都嚇精神了:「你特麼胡說八道什麼?就你那身臭肉,我下得去嘴麼?」
又後怕似地喃喃:「我特麼吃人,吃你,那我跟地梟有什麼區別?」
地梟吃人,還能往天性上賴,她下這個口,還能是人嗎?
炎拓笑了笑,輕聲說:「交代遺言麼,趁我還有氣,讓我把話說全乎了。你要是過不了心裡的檻,那就餓死好了。要是實在餓瘋了,想活,手頭又只有我這塊大肉,那可以吃,我授權了。」
余蓉沒吭聲,伸手壓住肚子,防它再發出聲響,身上一粒粒的,泛起的都是雞皮疙瘩。
炎拓繼續把話說完:「你要是覺得吃了我過意不去,那就順便幫我做點事。」
「一是,就把我葬在黑白澗邊上吧,二是,幫我打聽一下阿羅的下落,墳前跟我講一聲。妹妹的下落,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了,阿羅的,我死了都還掛著。」
就說到這吧,想想也沒別的要說的了,都交代完了。
說了這麼多話,炎拓太累了,他闔上眼皮,眼前始終跳白、發花。
迷迷糊糊間,忽然看到母親林喜柔,盤腿坐在療養院的那張床上,一直在定定看他,眼神里,無限溫柔,也無限淒涼。
還有父親炎還山,立在床邊,還是那副病重時形銷骨立的模樣,嘴唇慢慢翕動著,似乎有無數的話想對他講。
炎拓在心裡說:爸,媽,保佑我吧,別讓我死,這次,別讓我死。
炎心他是見到了,可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
還有阿羅,忽然就沒了,連下落都沒有。
這次,別讓他死,再多給他點時間。
正意識潰散間,聽到余蓉怒喝了句:「誰?!」
誰?還能有誰?又遇到誰了?
炎拓心底忽然生出些微茫的希望,他艱難地掀開眼皮。
余蓉正側著頭,看向斜前方,脊背聳起,手臂發顫,手中緊緊握著撿回來的、聶九羅的那把匕首。
炎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那裡,一叢高垛背後,有一團模糊的影子,正慢慢踱出。
第141章 ②⑥
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面目,一串老邁而衰弱的咳嗽聲已經傳了過來。
炎拓心中一動,他想起一個人。
李月英。
那個原本應該和林喜柔待在一起,卻離奇中道消失、自顧自逃命的李月英?
人出來了,還真是。
炎拓有些感慨:林喜柔那頭,算是全滅了吧,這個心懷鬼胎的,反而苟到了現在,看來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總有幸運兒誕生,就是從來搞不清,這幸運的標準是什麼。
余蓉卻沒認出來,她只過一眼李月英的照片,真人從沒打過照面,是以沒什麼印象。
炎拓提醒她:「跟著林喜柔的,地梟。」
臥槽,地梟!
余蓉周身繃緊,作勢就要起身,然而腿上一軟,身子晃了晃,半跪著撐住,這才沒倒。
實在也是不剩什麼力氣了,余蓉咬了咬牙,警惕地看越走越近的李月英。
李月英也是運氣好,趁著聶九羅和林喜柔她們打鬥時摸黑跑了,她一個人、目標小,找了處旮旯龜縮起來,居然一直沒被發現,捱到風平浪靜之後,原計劃是儘快離開青壤,然而多年沒回來過了,她對路線也不是很熟,兜了兩天的圈子,被這頭的動靜給吸引過來。
真不錯,眼前這兩個,都是有骨架有肉、卻餓到沒什麼戰鬥力的。
李月英舔了舔嘴唇,她也餓了。
余蓉心頭一凜,她跟野獸打的交道多,對這種動作有一種天然的警醒。
炎拓苦笑:「早知道餵她,還不如餵你呢。」
這是怕什麼來什麼了?余蓉有點不敢相信:「她這種的,不是不雜食嗎?」
她不知道李月英是個已經斷了血囊的,雜不雜食已經無所謂了。
炎拓也說不清:「餓慌了吧,狗牙當初,也雜食了。」
狗牙雜食,還有林喜柔出面主持規矩,李月英現在,得無法無天了。
李月英跟這倆都不熟,也不準備打招呼,她純粹以端詳獵物的姿態看兩人:男的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不足為懼,女的似乎還能蹦躂兩下,那就先對付女的吧,把女的搞定了,就能開餐了。
炎拓壓低聲音:「你還能跑麼?要麼,把她引過來,我想辦法死抱住她,拖點時間,你能跑多遠跑多遠吧。」
反正遺言也交代了,死法他不在乎,還能發揮點餘熱就不賴,骨頭和肉,算是沒白長。
余蓉沒吭聲,她覺得自己不該往這處想,但還是沒忍住,衡量了一下可能性。
其實是可行的,她熟悉野獸,一般野獸吃飽了,就會懶上好一陣子,獵物從近旁經過都懶得撲——李月英這體量,一個人足夠她吃了,如果真被炎拓纏上了,她未必非得來攆她。
可是,這麼做合適嗎……
正想著,李月英已經彎下腰,雙手成爪、兩臂支地,後背高高拱起——明明是個人相,也做了這麼多年人,居然瞬間就能退回獸態,毫無違和感。
再然後,她雙足一蹬,直直竄撲了過來。
余蓉頭皮發麻,這女的看上去老弱多病,真動起手來,居然帶一股凌厲狠辣勁,這要換了平時,自己也不怕和她比劃兩下,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