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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又好氣又好笑,過了會,他走到門邊,看聶九羅上樓。
她心情想必是很好,畢竟不花錢談定了他這個單子,步子很輕盈,扶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像彈鋼琴一樣,輕輕點個不停。
壁燈柔和的光線籠在她身上,她像個不真實的夢,又像行進著的小夜曲。
炎拓叫她:「阿羅。」
聶九羅回頭看他。
炎拓一時語塞,也忘了自己叫她是想說什麼了,過了會才說:「你的個展,會很成功的。」
聶九羅說:「那是當然的,還用得著你說嗎?」
***
自此,炎拓和聶九羅之間的關係,進入相對平緩的第二階段。
炎拓抓緊一切時間,得空就給她灌輸社交禮儀和社會各項規章制度。
比如,上次拿拖鞋抽人的那種行為,是不可取的。
聶九羅可不這麼覺得:「那種人,抽死算了,還留著幹嘛?」
炎拓詳細給她分析:「他那種行為的確不好,可是你那種方式屬於殺人一萬、自損八千。你想想,萬一他報案,倒霉的是誰?你是動手傷人的那個,會被抓起來的,搞不好還得賠錢給他,你甘心嗎?」
聶九羅忿忿,還想讓她賠錢?做他的千秋大夢。
炎拓說:「這還不止呢,萬一你留了案底,興許就不讓你開展了。還有,一旦判你蹲上三五個月的,咱們這展,還開不開了?」
他看準了,「個展」現在是聶九羅的七寸,一切都得為個展讓步。
果然,聶九羅先還聽得漫不經心的,一聽到可能會耽誤她開展,臉色即刻凝重了起來。
炎拓:「所以,下次再想動手,先想想後果,為這事把自己的個展都給賠進去了,值得嗎?」
聶九羅想了又想,緩緩點頭,覺得炎拓說的的確很有道理。
她說:「那再遇到這種情況,就先忍一忍,以後想辦法再抽他吧。」
炎拓:「……」
也行吧,都學會「忍」、知道要克制了,不失為一種進步。
***
老蔡依然是每隔幾天就來小院一次,最近一次來的時候,還帶了位業內的朋友,兩人先看了會視頻,又點評了會畫稿,最後對著一尊剛出了形的塑像嘰里咕嚕了半天,滿臉放光,仿佛撿到了寶。
炎拓心裡便不太受用,老蔡除了最初的時候提議過給聶九羅請個心理醫生,那之後,再沒關注過聶九羅的心智異常。
有外人在,他不好發牢騷,候著那人走了,才繞到老蔡跟前,話裡有話:「你是不是覺得,阿羅現在這樣,還挺好的呢?」
老蔡正全神貫注盯著攝像屏幕,語氣興奮,頭也不抬:「挺好!挺好。」
炎拓索性挑明了說:「這樣性情怪異也挺好?」
老蔡依然未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藝術家嘛,多少都是有點偏執的。多少天才同時也是瘋子,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精神上的紊亂,反而能夠幫助創作者呈現出更絕妙的作品。」
炎拓心說,我可去你的吧。
他說:「那如果她只有瘋了才能超常發揮,那你是不是情願她是個瘋子?」
老蔡愣了一下。
他轉頭看炎拓,沉吟了會,回答得倒是坦誠:「從朋友的角度,我當然希望阿羅恢復。但從藝術品代理的角度來看,我會覺得,一個天才的藝術家更珍貴,幾十年難遇。如果她越瘋、作品就越好,但我支持她更瘋一點。」
說得如此坦蕩,炎拓反沒詞了。
他尋思著,自己果然是不懂藝術。
……
又過了約莫半個月,炎拓給余蓉打了個電話。
說起聶九羅現在的情況,喜憂參半:「比之前好了不少,但還是差了口氣。」
他用了個很精準的比喻:以前所有的人和事,聶九羅其實都記得,但那些於她,像被放空了的充氣城堡,軟耷、扁平,二維化了,不再立體。
還需要一個契機,為這個城堡充口氣,一切才能重新矗立、回到從前。
余蓉說:「呦,差口仙氣兒是吧,等著吧。老話不是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找是找不著的,沒準一不留神,就等來了。」
頓了會又補一句:「反正你有耐性、能等。」
炎拓在電話這頭翻了個白眼。
難怪聶九羅那麼喜歡翻白眼,他有點理解了:白眼一翻,情緒到位,意韻萬千,的確挺爽的。
他岔開話題:「雀茶呢?」
余蓉說:「忙去了,不是說過嗎,在箭館掛職了,比我吃香。」
這是實話,余蓉這專業,在國內的就業面沒那麼廣,炎拓感覺也就馬戲團以及動物園對口一點,但馬戲並不常見,動物園的員工又相對比較固定,急用人的可能性不大。
他問:「要不要我幫忙?」
余蓉乾笑一聲:「我還不至於要你救濟吧,也就是臨時找個事做,打發打發時間,我早搞定了。」
那感情好,炎拓順口問了句:「什麼工作啊?」
余蓉沒吭聲。
異樣的靜默中,透過手機聽筒,炎拓忽然聽到「喵」的一聲。
貓叫?
炎拓:「幫人帶貓啊?」
余蓉憋了半天,沒好氣地撂下一句「寵物店」之後,氣性很大地掛了電話。
炎拓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收起手機,心說,寵物店不挺好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