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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芊有點尷尬,但不失禮貌地跟炎拓說了句「你好」,呂現怕唐突佳人,一迭聲解釋「不是不是,普通朋友」。
好在炎拓倒也識趣,略寒暄了兩句之後就走了,走之前,看似無意的,他的目光掠過梁芊的手。
……
五分鐘後,前菜主菜都擺上了桌的時候,梁芊擱在包里的另一個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上的人名,她有些遲疑,但還是送到耳邊接聽。
那頭傳來炎拓的聲音:「林伶,你給我出來。」
***
林伶出了餐館,按照電話里指引的,在臨街一家甜品店的門口,找到了炎拓的車。
上車之後,剛系好安全帶,還沒來得及說話,車就開了。
炎拓的臉色不大好,挺冷淡的。
林伶訥訥的,主動找話說:「我的樣子變了,你一點都不驚訝?」
炎拓說:「有什麼好驚訝的,我又不傻,早就有這懷疑,只是沒問而已。」
整容是需要時間恢復的,林伶不是個獨立的人,這一次,卻一反常態在外逗留了那麼久,不斷支取費用卻不露面,他早猜到了。
他語氣也淡淡的:「不是說,過兩天才到西安嗎?」
林伶面上一窘:「到幾天了,沒跟你說,想裝陌生人逗逗你來著,沒想到你一眼就識破了。」
炎拓說:「跟你相處那麼多年,看身形姿態都能認人,別以為捏著嗓子說話我就聽不出來了,你也就糊弄糊弄呂現這樣跟你不熟的人罷了。」
又問:「跟呂現是這麼回事?」
自見面以來,炎拓的態度就有些疏離,林伶有點發怯:「我偶然遇見他……」
「西安這麼大,怎麼沒偶然遇見我呢?」
林伶只好實話實說:「不是偶然,我故意的,我故意跟他到密室逃脫那兒,裝著要湊人,跟他結隊了。」
「目的是什麼?看上他了?」
林伶急了:「沒有。」
炎拓笑了笑:「我猜也沒有,怎麼,準備報復一下他?當初他對你冷淡,現在你不一樣了,耍他一把出氣?」
林伶被他說中心事,咬著嘴唇不說話。
炎拓嘆了口氣,輕聲說:「真沒這必要。」
***
林伶比之前好看了很多,她自己說,為了收拾頭臉,總共花了三十八萬多。
又說,臉上還是留下了一些微小的疤痕,比如鼻翼處,要靠化妝去遮蓋。
炎拓看不出這些,他只覺得整得很好,很自然,很成功。
因為,林伶的性格,真是明顯樂觀自信了好多,他記得,她從前像只怕事的鵪鶉,到哪都低頭佝腰,連高聲說話都很少。
但現在,笑得很輕鬆,狀態也很舒展。
炎拓問她:「臉變了,覺得生活有什麼不同嗎?」
林伶感慨似地說了句:「感覺跟重新活了一次似的,整個世界對你都親切了。」
炎拓失笑:「這麼誇張?」
林伶居然被他這話問得惆悵了,好一會兒才說:「炎拓,你又不是我,我從小到大,經歷過的那些指指戳戳,你不懂的。」
「以前啊,全世界對你都不友好,只是換了張臉,忽然就一派陽光明媚。拎個箱子,有人主動上來幫你,打聽點事,對方不厭其煩給解釋。總之,做什麼都方便,幹什麼都順利。要麼說,人類的本質是雙標呢,一邊喊著不要容貌焦慮,另一邊,又在方方面面對美人無比偏愛。」
炎拓目視前方,專注開車:「有沒有可能是,世界還是一樣友好,只是從前你覺得它一定不友好,對它防備警惕太過。現在你主動對著它笑了,於是,它也對著你笑了?」
林伶一愣,正想說些什麼,車速放緩,隨即緩緩停下。
抬眼去看,渾身一震。
到別墅了,熊黑名下的那幢別墅,她住過好久好久的……那幢別墅。
***
兩人都沒下車,隔著車窗看別墅在暮色的籠罩下一寸寸暗下去。
與過去相比,這別墅安靜太多,也冷清太多了。
林伶輕聲問了句:「你電話里跟我說,林姨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是真的嗎?」
炎拓嗯了一聲:「差不多吧。」
林伶長吁了一口氣,那自己這趟,算是真正重生了,人是新的,前路也是新的。
炎拓忽然想起了什麼:「雕塑呢,學得怎麼樣了?」
林伶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學完一期就沒再學了,其實我對雕塑,也沒有什麼興趣。」
炎拓奇怪:「我記得你那時候,很感興趣啊。」
林伶低下頭,頭髮從耳邊拂下,遮住了小半張臉。
她低聲說:「那時候,也不是很感興趣,只是很羨慕聶小姐罷了。」
炎拓心頭一突,別開了臉去,看窗外道邊的灌木叢,灌木叢上,掛了許多裝飾用的太陽能彩燈,陸續在黑暗中活躍起來,一閃一亮,像亮著星。
林伶繼續往下說:「我也不瞞你,那個時候,我去看整形醫生,帶的都是聶小姐的雜誌照。」
「醫生反覆跟我確認說,你決定了嗎?真照這個來嗎,做了可就不能改了。最後那一刻,我改主意了。」
炎拓轉頭看她。
林伶也轉了頭看他,眼睛裡有淚光爍動:「我何必呢,再像也是影子,對吧。」
「再說了,我多不容易啊,我本來都沒機會出生的,陰差陽錯,讓我出生了。我本來該生在小地方,興許連書都沒得念,結果被帶去了大城市,衣食無憂。我本來該死得無聲無息,做地梟的什麼血囊,又幸運地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