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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撞,撞得那女人踉蹌後退,也撞得炎拓眼前金星亂晃,他咳笑著栽回地上,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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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一走,洞穴里就安靜了,只余洞口掛著的水聲,嘩啦不絕。
余蓉有點躁鬱,但說不清這躁起自何處,她伸手進內兜摸煙,這才發覺衣服內外透濕,那點菸早就濡成渣了。
她拈起煙渣,送進嘴裡慢慢嚼。
馮蜜忽然嘿嘿笑了兩聲,聲音尖利而又刻薄:「真聰明,像烏龜一樣縮在這裡,指著一兩個人救命呢。」
大頭惱怒:「你特麼閉嘴。」
馮蜜偏不閉嘴,話還說得慢悠悠的:「我小時候,可聽了不少纏頭軍的傳說,熊哥後來還給編過順口溜,叫纏頭軍,纏頭鬼,黑里別逢,白里莫見。嗐,我還以為多厲害呢,現在看到你們這德性,我算是知道纏頭軍為什麼一代不如一代了。」
這話有點戳到余蓉,她看邢深:「咱們真就一直在這等著?」
邢深說:「她故意煽火呢,你別被她一兩句話給戳弄了。如果聶二能搞定,咱們上去了幫不上忙;而如果她搞不定,上去了也是送死——最穩妥的法子就是在這熬,只要能熬到最後,多幾個人活命也是好的。」
馮蜜嘖嘖了兩聲:「攛弄人家去拼命,給自己續命,真會打算,能當頭頭的,目光就是長遠、會看大局。」
邢深皺了皺眉頭,沒理她。
大頭瞅了眼馮蜜,湊近邢深耳邊:「深哥,這娘麼,還留著啊?要麼趁早……省得她出么蛾子。」
邢深明白大頭的意思:說到底,這是地梟,不除根後患無窮,不可能因為她給帶了個路就冰釋前嫌,之前是狀況兇險,顧不上對付她,現在……
可人家剛給帶完路,就翻臉不認人,他有點拉不下臉。
他輕輕咳了兩聲,沒說話。
大頭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心說:你不好意思說,我可好意思做。
弄死個地梟,天都不會反對。
他作勢就要起身。
馮蜜一顆心長了七八個竅,知道什麼叫「過河拆橋」,炎拓在的話,她還能安全點,炎拓一走,她可就……
她一直注意著大頭那邊的動靜,一見他陰惻惻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好在她早有計劃,裝著泰然自若:「我們手上,有一尊女媧像……」
大頭一怔,覺得她好像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不由得先坐了回去。
多聽點,再動她不遲。
邢深覺得這話有點蹊蹺:「你們手上,不是應該有三尊嗎?」
他記得女媧像是七尊,纏頭軍搶了四尊,七減四,理應還剩下三尊啊。
馮蜜說:「那是秦朝的時候,被搶得只剩了三尊,可這三尊,難道會在我們這種被圈養的牲畜手上嗎?」
這馮蜜,真是個說故事的好手,余蓉明知道她突然把這話題翻出來一定有目的,但還是被她講的給吸引住了:「被圈養的牲畜?」
馮蜜伸手點向自己:「我,一出生就在坑場,很大的坑場。知道什麼叫坑場嗎?就像你們的,你們的……嗯,豬圈吧,但又有點不同,豬圈是只要公母就能配種,坑場嘛要按照排序配對,然後配,生,再生,生出來了,就在那存著,備著。」
有人沒聽明白:「備著幹什麼?」
馮蜜莞爾一笑:「血囊啊,你以為白瞳鬼的血囊是怎麼來的?你以為它們一代代的、為什麼能延續這麼久?血袋足夠啊,它們有專門造血的坑場啊。」
說到末了,冷哼一聲:「我們在上頭做那點事算什麼,毛毛細雨了。你們見過坑場嗎?那規模,那人頭,有多少人,一出生就在那,在那生,在那死,不死就繼續養新的,一輩子都沒邁出過坑場。」
余蓉聽得有點反胃,大頭罵了句:「把這娘麼嘴給封了算了,尼瑪又在這造謠。」
馮蜜冷笑:「你是覺得纏頭軍做不出這事來?動動你的腦子,秦朝的時候還有奴隸呢,奴隸的命連條狗都不如,他們把自己人當人,把我們當生養的畜生又有什麼稀奇的?」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所以,我就頂頂佩服林姨了,那麼多人都當豬當狗認了命,只有林姨不,她給我講逐日一脈的傳說,講我們會有出路的,她講纏頭軍搶走了四尊女媧像,一連起了四扇金人門,但是夸父七指,還有三尊像,被藏在了沒被發現的三個出口附近,只要我們能逃出去,找到出口,我們就有希望了。」
邢深聽得一顆心猛跳:「你們逃出去了?」
馮蜜笑:「這不明擺著嗎?」
又說:「林姨一家,我,熊哥,還有好多,都是那一批逃出來的。當然了,出逃沒那麼容易,按照林姨的計劃,有好多留在坑場的人給我們打掩護、製造混亂,甚至直接去跟白瞳鬼拼命,沒辦法,為了成事,總得有人犧牲嘛,就看這犧牲值不值得了。」
說到這,她環視了一眼狹窄的洞穴:「我為什麼知道這麼個藏身的地方,就是因為當年逃跑的時候,在這裡躲過啊。」
「白瞳鬼帶著他們的狗,也就是梟鬼,一直追到了澗水邊,一無所獲。也真是點背,那一次它們都沒追過澗水,這一次,居然過澗了。」
說到這兒,又笑著看邢深,話裡有話:「我看啊,八成是你亂敲敲,把它們給敲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