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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動靜大了,尤鵬立時察覺,如一隻敏捷的獸,挾風帶聲,猛衝過來。
聶九羅想爬起來,但腿上一時緩不過勁,身子帶不動腿,急抬頭間,只覺腥風撲面、黑雲罩頂。
她心下一涼,急閉上眼,只當這下完了:她這身子骨,怕是要被這一撲給砸死。
哪知預料中的千鈞力道並沒有壓頂,聶九羅一怔,睜眼看時,是炎拓抓過那柄鐵杴,剷頭死抵在尤鵬的胸口,硬生生把尤鵬的來勢給扼住了。
借著滾落在遠處的手電光,聶九羅隱約看到,鐵杴發鈍的鏟口已經鏟進了尤鵬的胸口,暗褐色的血流一撥一撥地往下涌,但這畜生似乎對痛楚渾無畏懼,悍然往前一衝。
炎拓的力氣,最盛時怕是也沒法跟尤鵬對抗,更何況是體力虛脫的現在?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死攥住柄身,但依然連人帶柄,被這一衝頂到了洞壁上。
聶九羅腦子裡轟轟的,柄端雖然是鈍的,但以尤鵬的力氣,再來一個使力,木柄就能把炎拓身體給捅穿了。
她也顧不上什麼胳膊了,兩隻手都上去,想幫著炎拓把尤鵬給抵回去,下一秒就知道行不通,這種純力量的博弈面前,有她沒她一個樣,她就是個渣渣。
刀也不知道扔哪去了,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去撿什麼,聶九羅一咬牙,伸手向著尤鵬瞎了的那隻眼抓過去。
尤鵬也不是傻子,知道不妙,瞬間急轉向她,那柄鐵杴已經鏟進他胸口,這一轉,連杴頭帶棍,也急掃了過來,聶九羅不提防腰上挨了一掃棍,直接被掃得連人帶棍跌摔了出去。
不過,摔出去的剎那,她忽然看到,半空中又放繩下來了。
非但放了繩,繩上還吊了個……
說是「吊」並不確切,更像是有人挽著繩下來的,但這人不像是余蓉,甚至不像是人。
聶九羅還沒看清下來的究竟是什麼,那東西已經撒了繩,半空中疾掠而下,如一頭迅捷的閃電貂,又像精準投擲的飛彈,騎坐在尤鵬的脖頸上,兩手抱住尤鵬的頭,又抓又咬又啃。
尤鵬嘴裡發出尖銳的怒聲,拼命亂搖亂晃,想把這東西給晃脫,然而事與願違,這東西塊頭雖遠不如尤鵬,動作卻麻利得很,爬上躥下,牙尖爪毒,專撿尤鵬的傷口處下手,一時間,尤鵬居然被它纏住了。
這情形,頗似壯漢遇到了頭難纏的猴,雖說雙方實力懸殊,但一時半會的,誰都沒法奈何得了誰。
聶九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徹底搞懵了:這又是誰?螞蚱?但螞蚱不是怕地梟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繩下來了,尤鵬又暫時被拖住,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聶九羅掙扎著爬起來,被砸過的那條腿疼得幾乎支不了地,好在炎拓及時過來,半抱半拽地扶著她走,順便把她丟了的刀遞給她。
繩子已經放得拖到了地上,就是繩頭沒系麻袋:先前那個,落地時已經被她甩得不知道哪去了,倉促間也沒法找。
那就只靠繩子好了,聶九羅伸手出去,抓住繩身拽了一下。
這是事先約好的,拽一下,代表停。
很快,繩子沒再下放了。
沒錯,上頭是余蓉,聶九羅抓起繩子就往炎拓身上繞:「你先上去,可能不太舒服,只能湊合了……」
炎拓一把拽開繩子:「不行,你先上吧,你都站不穩了。」
聶九羅緊張得手上發顫,她回頭看了一眼尤鵬那邊:時間緊迫,新到的那東西漸漸落下風了。
她說得又快又急:「余蓉在上面,我上去了幫不了忙,你們兩個拉我,比我和她拉你,要快很多,你懂嗎?」
破船還有三斤釘,炎拓再虛脫,也是個勞力,拽人上下比她有用。
炎拓懂她的意思:兩個人上去,至少得拉兩次,聶九羅先上的話,余蓉得以一人之力,先後拉兩個人,而他先上,第二次就可以和余蓉合力,縮短時間。
可是,下頭是這麼個兇險的情形,也許他上不到一半,聶九羅就死了。
他斷然搖頭:「不行。」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慘叫,那東西被尤鵬甩脫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雖說很快重新爬起,再次撲向了尤鵬,但身形明顯滯澀了很多。
不行個屁,聶九羅差點急瘋了:「你別浪費時間了……」
炎拓打斷她:「阿羅,那東西是能爬牆的,要是不趁著三個人時搞死它,三個人都出不去!」
聶九羅心頭一凜。
這話沒錯,余蓉往下放她時就很慢,往上拉只會更慢,而尤鵬爬牆的速度簡直駭人,半路截停根本不是難事——不存在誰先誰後的問題,要麼全出去,要麼全出不去。
掌心火辣辣的疼,這是剛剛摔倒時,鏟了一手的玻璃,也剷出了一手的血。
聶九羅聲音有點顫:「炎拓,你扶我過去。」
***
近前時,正遇上那東西第二次被尤鵬甩了出去,這次甩得有點狠,落地之後嘴裡發出痛苦的哀啼,努力了兩次才顫巍巍爬起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看身形像人,看面目和趾爪又像獸。但不管是什麼,是余蓉馴的總沒錯了——因為它下來之後避開了人,直奔地梟。
尤鵬喘息粗重,大概是發覺了左右都有敵人,挪移了一下身體,調整為一對二的站位。
聶九羅左手握刀,撳出死刀的刀身,在右手滿是血的掌心抹了一把,然後刀交右手,低聲問炎拓:「你還有力氣嗎?我想攻它顱頂,你要是能把我托舉起來,也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