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他立刻披上外套出來。
外頭人不少,而發聲的果然是熊黑,豎眼叉腰,正對著手術室那頭叫罵,呂現顯然也才剛起,正匆匆換穿手術衣。
隔著人與人之間的間隙看過去,躺在手術台上的人眼熟,是熊黑下頭的,腰際捂著的紗布已經叫血給染透了。
熊黑罵罵咧咧:「多去廟裡拜拜神,霉運上頭了吧?一個兩眼全乎的,讓個瞎子放槍撂倒了!」
手術室很快關上了門。
炎拓笑著過來:「熊哥,什麼瞎子?」
熊黑這才看見他:「呦,回來啦?哎給我說說,你之前哪去了?」
他邊說邊窩進大沙發,又吼剩下的人:「該睡覺滾去睡覺,晃來晃去,老子頭疼!」
那幾個人都往對面走,對面是大宿舍,呂現這頭相對專業,又是藥品又是醫械的,他們習慣了即來即走,省得礙事。
炎拓揀了邊上的單人沙發坐下,順手去掀外套衣領,想先給他看看身上的傷:「是這樣的,我……」
熊黑使喚走得最慢的那個:「去,拿幾罐啤酒過來,冰箱裡有涼菜沒有?弄兩碟來。」
炎拓放下手。
真奇怪,熊黑今晚是去辦事的,手下還受了傷,怎麼這麼高興?
他先按下自己的事不說:「熊哥,今天辦事很順啊?」
熊黑眉飛色舞:「那是當然。」
說著湊過來:「炎拓,這趟可是幫你報仇報徹底了……」
他做了個蕩平台面的手勢:「一鍋,端掉。」
炎拓心頭一凜,滿臉茫然:「誰啊?」
熊黑不樂意了:「你不是缺心眼吧,板牙那伙啊。」
炎拓把外套攏了攏,更深地倚進沙發里:「吹吧你就,保不齊只是揍趴了幾隻小魚蝦,非說是連鍋端了。」
熊黑心情好,兼具實績在手,不跟他計較,反而得意洋洋:「我就說一樣,他們的頭兒,姓蔣的老頭,呵呵,老子親手崩了他半隻腳。」
炎拓哦了一聲:「一鍋端,男女老少都有?」
熊黑擺手:「沒見著女的,你是不是想起那個雀茶了?沒有,這趟沒她。嗐,女的能成什麼事兒。」
炎拓笑笑:「這話,說給林姨聽聽?」
熊黑一時語塞。
說話間,啤酒和涼菜都過來了,熊黑掰了雙一次性筷子,拈了一大筷塞進嘴裡。
炎拓盯著他上下咀嚼的嘴:不管是林姨還是熊黑他們,喝酒吃肉一如常人,到底什麼叫「雜食」呢?
正想著,熊黑抬頭看他:「你之前又是怎麼回事?」
事先打好的稿子不能用了,現編還真是挺考驗人,炎拓欠身拿過一罐啤酒,用力拉開拉環:「我啊……」
他忽然想到聶九羅,她可真是瞎話張嘴就來,這輩子,他就沒見過撒謊撒得那麼自然無痕的人。
他儘量說廢話拖延:「我當時不是往東頭走嗎,本來是想叫車,誰知道鄉下地方,司機都不接單……」
熊黑吃得呼哧呼哧,同時猛點頭:「那是,城裡車多,好叫車,鄉下不行。哎,你吃啊。」
炎拓:「我就一路走,一路嘗試,沒太留心道邊。突然間,就有兩人竄出來,把我給放倒了。」
熊黑筷頭暫停:「板牙的人?」
「我也以為是,還當是事先埋伏好的,有點慌,加上一開始沒防備,吃了點拳腳虧,好不容易覷了個空子逃跑,他們窮追不捨,還又叫來了兩同夥。我找了個犄角旮旯躲起來,給你打電話。」
熊黑點頭:「怪不得我聽你當時,上氣不接下氣的。」
「誰知道電話沒打完,那幾個人就追上來了,怕他們聽到動靜,只好先掐了電話。本來啊,可以躲過去的,但是我犯傻了,沒調靜音——你一個電話回過來,就叫他們給發現了。」
熊黑半張了嘴,沒想到這裡頭還有自己的事,沒錯,他是連著打了十幾通電話……
「我又沒長千里眼,我哪知道你當時還是那麼個情況呢?」
炎拓很體貼地隔空朝他摁了摁手:「沒事熊哥,大家自己人,雖說我後面吧,吃了一刀……」
他把外套下邊緣翻起,給熊黑看右小腹上那道抓痕,這一道不深,創口細,看起來跟刀撩得差不多:「但好在只破了點皮,沒大礙。再接著反正就是打唄,那幾個其實不經打,但架不住人多,我撂倒他們之後就跑了。其實當時,還存了個心思:我認為他們是板牙的人,想反過來偷偷跟著他們,要是能跟去他們的窩點,不也算意外收穫嘛。」
說到這兒,他仰頭灌了兩口酒。
截止目前,應該圓得還行、沒破綻。
熊黑說:「那你也該跟我說一聲……」
炎拓放下啤酒罐,抹了下嘴:「手機掉了,讓那幾個撿走了。」
原來如此,熊黑恍然大悟:難怪最後一次,電話接通了卻沒聲,再之後,就徹底關機了。
他說:「然後呢,應該不是板牙的人吧?」
「最後確定不是,就是打黑棍撈偏財的混混,這我能饒得了他們嗎?後頭還挺複雜,不細說了,反正動我的一共四個,一個一個,我都給好好發送了。手機也折騰故障了,我拿去修了一下……」
他從外套里拿出手機:「喏,還給贈了個巨丑的殼。」
熊黑聽得嘆為觀止,末了指了指仍緊閉著的、手術室的門:「等他好了,你倆一起去拜拜吧,你這什麼運氣,接二連三的,盡碰到這種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