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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浪費了我給你選的血囊,浪費了我在你身上花的這麼多精力,我們是少,還沒能壯大,你明知道少,還不守規矩,差點把其它人都拖進危險之中、葬送後來者的機會。」
「熊黑還為你求情,說現在是用人之際……」
被點了名的熊黑咽了口唾沫,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沒錯,我是要用人,但不用廢物,任何時候,廢物都不值得用。今晚十二點,我送你上路,你不配再見到太陽。」
狗牙周身巨震,心裡知道再無轉圜餘地,再抬眼時,面孔扭曲,目露凶光,一條鮮紅肉舌已從嘴裡探了出來。
林喜柔不慌不忙,倚向靠背:「看看,還讓我留他,這麼個狗急跳牆的東西!」
熊黑暗罵狗牙自尋死路,正要出手制住他,馮蜜突然揚手拔下頭上髮釵,向著狗牙的肉舌狠狠扎落。
馮蜜和楊正兩個,一直站在林喜柔身側,全程都沒說什麼話,狗牙只當他們是擺設,也沒想著提防,渾沒想到這看似嬌俏的小姑娘會悍然出手。
馮蜜這一插,可不是扎進舌頭就完了的,她就勢單膝跪地,一紮到地——培植室的地面,大部分留有土壤,釵頭直直插入土中,舌頭被牽,狗牙的腦袋不得不一路跟下來,下巴猛砸在地上,看起來,像是突然給林喜柔磕了個響頭,緊接著,沒命地痛呼起來,但是因為舌頭被扯釘在外,聲音一直含混在嘴裡,悽厲之至又含混不清。
熊黑瞪大了眼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吼馮蜜道:「你特麼幹什麼!」
馮蜜咯咯笑起來:「他死都要死了,我給他點顏色看看啊,怎麼,他剛都那樣了,你還護著他啊?」
說著哼了一聲,拔出髮釵,在破洞的牛仔褲上擦擦乾淨,又不緊不慢綰起頭髮。
髮釵一拔,狗牙立刻痛得原地翻滾,舌頭不斷抽搐著,嘴裡很快溢出血沫來。
林喜柔皺了下眉頭。
楊正那副耷眉吊眼的表情終於起了變化:「怎麼說也是你同族,至於這麼作踐麼,明知道口器重要。」
馮蜜聽著刺耳:「真是稀奇了,對個廢物這麼護著,槍口反都朝著我了——我可是規規矩矩的,林姨說什麼,我樣樣照辦,對吧林姨?」
說到最後,語意中又透出嬌縱來。
林喜柔淡淡說了句:「我還想問他話呢,你倒好,這讓他還怎麼說話。」
馮蜜瞪大眼睛:「林姨,他都對你亮舌頭了,你能忍?舌頭一亮,不是他死就是你死,這誰要對我亮,我非給他生拔出來、剁碎了餵狗——還問什麼話,聽他講屁話嗎?」
話糙理不糙,連舌頭都亮了,那是沒什麼好說的了,林喜柔欠身站起,吩咐熊黑:「收拾一下吧,晚上十二點好辦事,到時候,能到的都到場。」
說著徑直出來,到門口時,一撳把手,手感不對,門輕輕鬆鬆就開了。
林喜柔回頭問了句:「剛誰最後關的門?」
馮蜜應聲而出:「我啊,有問題嗎?」
林喜柔指門舌:「做事這麼不小心,都沒鎖上。」
是嗎?馮蜜探頭看了一眼:「林姨,是你這門用久了、不靈敏了吧。」
***
炎拓在聽到林喜柔那句「收拾一下吧」的時候,就立刻拿鞋尖撥飛了那截塑料殼,然後大步循向過去,中途彎腰撿起、收進袋中。
他並沒有回休息室,匆匆往回趕太過顯眼——他優哉游哉,開始了散步閒走,這樣,林喜柔中途就會遇到他,他也可以解釋是嫌待在休息室里悶、出來活動筋骨。
地下二層的布局較為複雜,岔道也多,行將拐過一個岔口時,忽然有低啞而含糊的陰笑聲飄過來。
炎拓心頭一凜,猝然止步。
陰笑聲過後,就是壓抑著的、蒼老的咳嗽聲。
炎拓定了定神,小心地探出頭去。
他看到,有個花白頭髮、身子瘦小的女人,正一手撐在牆上,另一手拿著手帕、掩口不住咳嗽,咳得力道太猛,整個身體哆嗦得像冬日枯樹枝頭上僅剩的一片葉子,分分鐘都能掉落。
炎拓隱約猜到這女人是誰了。
來農場的三個地梟之一、年紀最大的那一位,李月英,004號,就排在熊黑的後面。
真是奇了怪了,截止目前,炎拓見到的所有地梟,即便不是孔武有力,也是精氣神滿滿,唯有這位,別說跟梟比了,跟人比都算孱弱的。
李月英咳了一陣,喘過氣來,拿手帕擦了擦嘴角,喃喃了句:「憑什麼……」
語氣又陰又狠,還帶點沙啞,聽得人不寒而慄。
說完了,扶著牆,一步一挪地,向著旁側的方向走了。
炎拓這才發現,李月英剛倚靠的地方不遠處,有一扇門。
這扇門他不陌生,他第一次潛入地下二層時,就是在這扇門後頭,見到了誤入的林伶,當時,這周圍還沒建好,門也只是普通的木板門,而今一切都改了,這一處的門禁,比其他各處都更要森嚴,而他在那之後,也再也沒能得進。
門內,還跟當年一樣,有著迷你塑料大棚以及詭異的、看似從土壤里長出來的……人嗎?
正思忖間,有人在他肩上輕輕一拍。
炎拓這一驚非同小可,脊背都僵冷了,頓了頓,才回過頭來,觸目所及,暗自鬆了口氣。
是馮蜜,而且有且只有馮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