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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還是去了,也許是裴珂立主他去的,她想報復他,又要撇清自己,青壤太適合「出意外」了,而出了意外之後,蔣百川一行人,都會是這意外的見證。
只不過事到臨頭,天不從人願,反而是她出事,聶西弘一直不知道妻子的殺意,所以痛哭流涕、哀哀想念,直至萌了死志。
是聶西弘想殺裴珂,還是裴珂想殺聶西弘,真相,只有裴珂自己知道了。
……
撇除以上種種,炎拓的所有時間,幾乎都花在了潛水上。
他研究潛水,請了專業教練幫自己精進水性,了解地下暗河,關心一應新出的水下器材設備,他沒有悲傷,心情低落時就下水,把自己浸在水裡,閉氣到最後一秒。
他經常做夢,夢見聶九羅濕漉漉地從水裡出來,長發披散,雙目泛紅,問他:「炎拓,不是說好的嗎,我在哪,你在哪,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夢裡,炎拓居然知道這是個夢。
他說:「快了,阿羅,你信我,我答應過的,說話算話。」
***
半年後的一天晚上,炎拓在室內游泳池裡閉氣,這段時間,他的記錄已經從三分五十秒躍升到四分鐘。
水面上有影光,一晃一漾,看起來很熟悉。
炎拓嘩啦一聲出水,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是余蓉,她扎了花頭巾,穿花里胡哨的襯衫,耳後挾了根煙。
往她身後看,是雀茶,坐在泳池邊的椅子上,穿一件潮牌的衛衣,帶亮晶晶鉚釘的馬丁靴,右側鼻翼上,居然還釘了個鑽。
炎拓嘆了口氣,他還記得,最初見雀茶時,她穿杏黃色的深V領長裙,一頭大波浪,眉目精緻如畫,優雅得不行。
近墨者黑,余蓉真是以一己之力,把雀茶的審美給帶歪了。
炎拓仰起臉,說了句:「來啦。」
余蓉居高臨下看他,看了會之後,蹲下身子:「沒改主意,還是要去?」
炎拓說:「去。」
第147章 ⑥
還是堅持要去?
看來這半年,也沒能讓這人腦子降溫啊。
余蓉眯縫了眼打量他:「炎拓,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條河?」
這還能不知道麼,炎拓笑笑出了水,拿了條干浴巾擦身子。
余蓉:「你知不知道,河水是一直在流動的?尤其是豐水季的時候,水勢很急。」
炎拓問她:「要喝點什麼嗎?」
余蓉可不吃他這套:「我地理再不好,也知道中國的地勢西高東低,水是往東流的,咱們這塊,是黃河流域,那條澗水很有可能是最終流進黃河的。」
然後百川歸海。
都沒錯,炎拓納悶地看她:「你想說什麼?」
還擱這裝傻呢,余蓉真是要氣笑了:「你聽說過誰掉進洶湧的黃河裡,隔了七八個月,還能原地打撈上來的?屍體早就不在那了,炎拓。」
炎拓說:「你敢百分百肯定?」
余蓉一時啞然,這誰敢說百分百呢。
炎拓笑起來,笑容里隱有得色:「你看,你也不敢把話說死,阿羅在不在那,咱們得看了才知道。」
不遠處,雀茶嘆了口氣,二郎腿換了個邊蹺:這次來的路上,余蓉就說一定要把炎拓給當頭喝醒,現在看來,可能性不大。
余蓉執拗勁兒上來了:「炎拓,在你心裡,是不是覺得聶二還沒死呢?」
炎拓居然認真回答她:「都說眼見為實,只有親眼看見了,才能承認對不對?」
這是瘋入腦髓了吧,余蓉匪夷所思:「你不是親眼見到裴珂把她給……」
炎拓:「當時光線暗,我的狀態也很激動,我不能確定阿羅是不是真的死了。」
「裴珂後來不是告訴你了嗎?」
「她只是嘴上說了,又沒有給出確鑿證明。」
余蓉倒吸一口涼氣。
她算是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只要我不承認,一切就不是真的」,炎拓真是朵奇葩,挖空心思地用1%的可能性撬翻99%的事實,說服了自己不說,還想去說服全世界。
她問:「如果你永遠找不到聶二的屍體,那在你心裡,她就一直活著?」
炎拓把球拋回給她:「你這話說的……屍體都沒有,幹嘛一定要咬定人家死了呢?活著不好嗎?只是我沒找到而已。」
他擦著頭髮,逕自去沖淋。
余蓉瞪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老話說得沒錯,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這人裝得上癮了,堵住了耳朵,就當漫天雷響不存在。
雀茶勸她:「算啦。」
余蓉:「不是,為什麼就不能放棄呢?」
一句話,忽然讓雀茶生出許多感慨來:「這世上,太多人說放棄就放棄了。當初,我帶走孫周,那個喬亞沒怎麼掙扎就放棄他了;還有我和老蔣,是怎麼兩相棄,你是看到的。如今,有一個不肯放棄的,不好嗎?」
「可是他不清醒啊。」
雀茶說:「如果他不清醒比較快樂,那就讓他不清醒好了,他不清醒,又沒禍害他人,非矯正他幹嘛呢。再說了,你怎麼知道他不清醒?興許他比誰都清醒。」
興許他比誰都清醒,只不過,一再拒絕真相的來臨,像個賴皮的孩子,能拖幾時是幾時罷了。
***
又到入山口。
孫理和其它幾個人也都來了,半為幫忙,半為探望一下蔣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