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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亮在移動,那不是亮,那是一雙眼睛。
炎拓屏住呼吸,悄悄伸手入懷,摸出那把小手電,朝向那雙眼睛,默念「一、二、三」之後,猛然撳下。
燈光亮處,他一下子怔住了。
那是一隻半趴著的怪物?
皮呈鐵黑色,周身有一塊塊皮蘚樣的鱗,頭很尖,脖子上像安了個巨大的橄欖核,兩隻細長斜吊的眼睛泛著詭異的熒綠,摳扒在地上的趾爪磨得又亮又尖。
乍見到光,它「唧」地一聲,後退了一兩步,旋即就笑了——炎拓以為那是笑,可能並不是吧——露出一口細尖的白牙。
再然後,它向著鐵柵欄猛衝過來,吃了一撞之後,戾氣大發,趾爪向著柵欄瘋狂亂抓,發出哧啦哧啦的劃聲,鐵鏽鐵屑在光道里亂飛亂揚,又抓住柵欄,一通亂撼。
炎拓頭一次希望,這鐵柵欄能堅固些。
***
鐵柵欄還是夠堅固,那東西撞抓了一陣子,似乎是察覺出難以攻破,很不甘心地在柵欄前爬來爬去,有一次,甚至猛竄上柵欄高處,大概是以為上頭有空隙、可以擠進來。
然而柵欄下端入地、上頭焊死,實在沒什麼可乘之機。
最終發現一切只是徒勞之後,那東西終於死了心,悻悻地朝洞口爬去。
炎拓手心全是汗,手電光一直追卯在那東西身上,追著追著,電池耗盡,光沒了,周遭重又陷進黑里。
他把手電重又揣進懷裡:捂一捂,養一養,興許哪天,還能再亮幾秒。
進來這麼久了,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異類生物:難道他是在地下?那東西就是……地梟?
因著這一插曲,炎拓嚇精神了不少:這次是一隻,下次呢,會不會洶洶一窩?一隻是撼不動鐵柵欄,多了就難說了——看那齜牙咧嘴的兇相,撞柵欄絕不是為了進來跟他握手的。
屆時柵欄一破,蜂擁而入,把他分吃乾淨,都用不了半小時吧?
正驚疑不定間,外頭有聲響傳進來,炎拓還以為是那東西呼朋喚友捲土重來了,下意識裹緊被子。
下一秒,心頭一寬:有手電光,這是……來投糧了吧。
第97章 ①⑥
前兩次投糧時,炎拓都已經餓到半暈了,被人拿棍子戳醒,只看見光影亂晃、人影模糊,並不清楚是誰來投的。
這次,難得他是清醒的。
人進來了。
居然是馮蜜。
她的髒辮匯總成一根大馬尾,穿鴿灰色的羊絨運動套裝,象牙白的薄款羽絨馬甲,腳上蹬了雙跑步鞋。
看到馮蜜,炎拓心裡莫名一松: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來的是她的話,自己的日子不至於太難過。
馮蜜一手拎著提袋,一手打手電,照見炎拓時,停了好一會兒,語帶驚訝:「炎拓?你都成這樣了?」
看來前兩次來的不是她。
還有,他成什麼樣了?管它呢,總歸是又髒又臭又狼狽吧。
炎拓盯著她手裡的袋子:「又是饅頭嗎?」
馮蜜輕笑了一下,把袋子擱到柵欄口。
炎拓真想衝過去把袋子拽開,到底忍住了。
他鬆開被子,儘量體面地走過去蹲下,手伸出柵欄,扒開袋口。
饅頭,水袋。
他自嘲地笑笑:「還真是標準伙食,就不能換點花樣……」
說到這兒,驀地一頓。
袋子角落裡,滾著幾個黃燦燦的小桔子。
桔子?居然是水果?
炎拓簡直是要狂喜了,他拈起一個,剝開一瓣皮,送到鼻端去聞。
太好聞的味道了,酸里透著清甜,閉上眼睛,簡直可以假裝自己躺在無數桔子樹的環繞之中。
他坐倒在地,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別說馮蜜額外給他帶了幾個桔子,哪怕是扔他幾片桔子皮,他都覺得很滿足了。
這是外頭的味道,陽光底下的味道。
馮蜜嘆氣:「炎拓,你說你是不是自找的?」
炎拓低聲說了句:「少了點運氣,差點就過關了。」
馮蜜幾乎笑出了聲:「炎拓,你真以為自己能過關嗎?你關於日記本的說辭,連我都沒瞞過去,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林姨了?」
是嗎?
炎拓倒不太在乎了,反正進也進來了:「我哪露餡了?」
「邏輯上沒問題,但情感上說服不了人。那本日記本我後來看了,連我這個外人看到最後還滴了兩滴眼淚呢,你作為親兒子,真能一點都不動容?」
她嗤笑一聲:「也就熊黑這樣腦子裡塞肉的能放你過關了,你也不想想,日記本的事真能糊弄過去,為什麼還把你關著呢?最初林姨讓我注意你的時候,我就問過她,是不是懷疑你了,你知道她怎麼說?」
炎拓很平靜:「怎麼說?」
「她說,如果你懷疑一個人,想消除疑慮,最好就是殺掉,賺個心安。如果捨不得殺,那就趕在他背叛之前關起來,這樣,他就永遠不會背叛了,還是那個乖兒子——她篤定你背叛她了,只是沒想到,關了你之後,事情還能推進。」
炎拓微笑:「這就是有同伴的好處了。」
馮蜜冷哼一聲:「有了又怎麼樣?事情是你們合夥做的,只你一個人受罪,怎麼沒見他們來幫你分擔呢?」
炎拓沒吭聲,剝了一瓣桔肉送進嘴裡抿住,奢侈地滿足了一把味蕾,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她:「幾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