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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稀奇,因為岩石圈的循環作用和人類活動的影響,地層本來就是在逐漸增厚的。
聶九羅問了句:「那廟呢,廟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道士走了嗎?說是已經把那妖精給鎮住了,但村里人心裡不踏實啊,鄉下人,又迷信,覺得還是得起個廟,供奉供奉。」
怪不得呢,聶九羅想起那尊魔媚相的雕塑。
國人造廟,大多供奉兩種:一種是普度眾生、能給自己帶來各種好處的神佛金仙,比如佛祖、菩薩、財神爺;另一種就是各路妖鬼,供它是因為怕,祈求它別來禍害自己,禍害別處麼隨意。
「起了個廟,又不好說是供妖精,傳出去了不像話,就含糊說是供了『觀音』,但明明是妖精,說她是觀音又怕真的觀音發怒降災,所以叫『地觀音』,地里出來的嘛。」
話到這兒,聶九羅差不多全明白了:「後來建市劃鄉,興壩子鄉分了鄉東鄉西,鄉西恰好就是那座廟的所在,鄉下人忌諱,所以不大去鄉西,說那兒不乾淨?」
是這個理兒,但也不全是,老錢想了想,又做了補充:「這個是叫那什麼……惡性循環,因為大家不大去鄉西,所以那裡發生謀財害命或者傷人案的概率就比較高,而又因為那裡出過很多事,大家就越發不大去了,所以這日積月累的,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跟廟的關係倒不大,再說了,現在知道『地觀音』這故事的,能有幾個啊。」
聶九羅嗯了一聲倚回靠背,剛聽得入神,她自己都沒察覺自己什麼時候坐直身子的。
頓了頓,仍覺得餘味未了:「這故事挺有意思,比看廟有意思多了。」
今晚上寫記錄,她得把這條記進去,這一天本來過得有點寡淡蒼白,因著這故事,瞬間添了彩。
得了客戶誇獎,老錢心裡美滋滋的。
聶九羅忽然又想到一點:「那廟壞了,『地觀音不高興、要出來害人』,這話有什麼根據嗎?」
老錢「嗐」了一聲:「那就是純迷信了,清末之後,咱們國家不是日子不好過嗎,老落後挨打,內亂也多,什麼鬧長毛、白蓮教、土匪、兵變,每鬧一次,村子不都得遭殃嗎?村子遭殃了,廟能不壞嗎?你現在看到的廟,雖然是解放前修的,但已經不是最早那一版了。我姨婆就是牽強附會,覺得廟壞了就會有災,硬把鍋扣妖精頭上,其實那都是人禍,有災了廟才壞……哎哎,臥槽臥槽……」
說到末了,老錢忽地倒吸涼氣,車速也低下來。
前方路面空空蕩蕩,無車無人,也沒貓狗過路,聶九羅有點奇怪:「怎麼了?」
老錢指著斜前方讓她看:「聶小姐,你看,那護欄!」
經他提醒,聶九羅才注意到,斜前方有一段護欄被撞斷,殘段顫巍巍地歪斜著,有點慘烈。
不過她經常外出採風,對這種護欄被撞斷或者車子四輪朝天倒翻路邊的場景見慣不驚:「應該是出過車禍。」
她又往路墩下掃了一眼,沒車子,應該是已經清過場了:護欄外是向下的坡地,再遠是大片的野麻,這是高杆作物,最高能躥到兩三米,早些年,農村種這個的人還挺多,後來逐步讓位於其它經濟作物,能見到的大多是野地野生的了。
老錢唏噓:「是今天出的車禍,早上我們打這段路走的時候,護欄還完好著呢。」
身為司機,老錢對同行出事故分外關注,他把車子貼邊緩行,頻頻朝外看,看著看著,一腳踩下剎車:「不對不對,聶小姐,你看,你看那車胎印子。」
此時,車子已近斷欄,借著車燈打光,看得分明:斜坡上只有下去的兩道車轍——如果清過場,應該車轍混亂,而且,現場會留下救援者的腳印。
再順著車轍的方向看,印子一路延伸至野麻地,相接處有不少野麻斷折,應該是車子開進去時軋的,但麻莖多少有點韌度,只要不斷,或多或少總會還原,所以,再往裡去,就看不見了。
司機分兩種,一種是對車禍漠不關心,因為看多見慣;一種是特別熱心,因為換位思考,希望改天自己有難時、也能得到別人的熱心幫助。
老錢屬於後者。
他趕緊去解安全帶:「哎呦,這人是不是沒剎住車、一氣頭開進去了?人和車不會還在地里吧,我得去看看,興許還能救兩個。」
聶九羅看向野麻地。
高杆作物,又是高杆作物,她想起興壩子鄉的那片玉米地。
她現在有點膈應這樣的地方了:桿身瘦高,又濃又密,把視線遮得嚴嚴實實,誰也不知道地里究竟有什麼玩意兒。
她想提醒老錢小心點,或者隨身帶根棒子什麼的,然而老錢跑得飛快,只這片刻功夫,已經去得遠了。
第10章 ⑨
車子雖然是靠邊停的,這條路幾乎也沒見著過車,但天已經快黑了,安全起見,聶九羅翻出車上的螢光布三角警示牌,在來車方向架設好了之後,才拎著手持照明燈往這頭走。
路上,她還彎腰撿了塊石頭。
剛走到野麻地邊,就聽到深處傳來老錢的叫喚聲:「哎呦,小兄弟,這……這怎麼了?」
聶九羅循著聲音緊走幾步,入目是一輛白色越野車,很眼熟,再看車頭,有防撞罩架。
是那個炎拓?
駕駛室的門開著,老錢站在門口,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我沒學過急救,是不是不能隨便挪動傷者啊?這得打120吧?」